俪嫔去后,她留下的一些遗物便成了萧锦棠兄妹仅剩的凭吊纪念。而她未用完的香粉,也被萧锦月仔细珍藏。萧锦月年纪虽小,但终究所有女儿家皆有爱美之心,在棠棣阁的日子是那般清苦,她哪又用得上公主应用的物什?而母亲留下的妆品,她只舍得逢年过节有新衣时才拿出来点妆些许,只是那时她面黄肌瘦的,敷着这粉倒像是往面上扑了层死气的墙灰。
萧锦棠将目光从宫娥面上挪开,不着痕迹的敛去了眼中的疑惑。这宫娥面生的紧,定是他以前未在太后宫中见过的人。而若是宫中调去服侍太后的宫人,决计不会是她这般年轻的。萧锦棠心道莫不是她同穆氏亲族有何关系,或是哪家没落贵族的小姐入宫想做个女官寻个出路,但转眼他却见宫娥的指节肿大且生着褐瘢,这种瘢痕萧锦棠再熟悉不过,这是他往年冬日必会遭过的冻疮之痕。
一个随侍太后的宫人,怎地手上会生冻疮?萧锦棠眸色一沉,心下疑惑更甚之际却转头对楚麟城低声道:“麟城,你在这等孤一刻。”
楚麟城正欲言道自己在禅宫之外候着便是,但见萧锦棠眸色深沉坚定,定知他心下另有他算。思至此处,楚麟城微微颔首揖礼退至一侧,毕竟如今穆太后已被软禁且愚钝无智,料想她是没办法给萧锦棠绊子下的。但他担心亦就担心穆太后的愚蠢之处,生怕她狗急跳墙乱使昏招。
“走罢。”萧锦棠微抬下颌示意宫娥继续领路,宫娥应了一声忙垂首行至萧锦棠侧旁相领。长阶三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眼见着太后禅宫近在眼前,萧锦棠却忽的柔声开口:“你是新来伺候太后的?叫什么名字?以前是在哪儿当值的?”
那宫娥一直垂首走着,听得萧锦棠骤然发问,一时竟是愣了半刻才回过神答道:“回陛下的话,婢子贱名娴意,承得祖上庇荫冠单姓秋。从前不曾在宫中当过值,是得穆侯爷相助婢子安葬亡母,侯爷又见婢子识得些字,今日才被侯爷送来伺候太后娘娘。”
“冠军侯的眼光倒是不差……只是孤觉着你委实妄自菲薄了些,从你的言谈举止来看,可不仅仅只是识得几个字罢。”萧锦棠的目光又瞥向秋娴意的手,心底却将她的姓氏反复念了几遍,沉吟半晌后才道:“你祖籍何处?可是家道中落了?”
秋娴意倒不曾想这少年帝王冷厉外表之下对待下人竟是这般随和的堪称温柔,方才初见萧锦棠,她本以为他的性子应极为孤戾自傲喜怒无常,毕竟能软禁自己嫡母的人,定然是铁石心肠目不容情的。况且自己更是以卑贱之身直指他带亲信入殿的不妥之处更是犯上之举,他若是要将自己掌嘴还是杖责都无可厚非。可他却真的听了自己的劝诫,真真是同自己心中那孤绝帝王的印象大相径庭。
思至此处,秋娴意倒是为自己的先入为主感到了羞愧。她壮着胆偷偷瞥向身侧少年的侧脸,却只见少年唇畔微弯似笑非笑。
他是在笑么?自己这么可算是直视圣颜了?秋娴意只觉自己的心跟直打鼓似的,但紧绷的思绪却是放松了下来,连话也不自觉的多了起来:“回陛下的话,婢子是北方流民,家乡何处早已不记得。家亡人散之时,婢子不过一介刚开蒙的幼女,而母亲又是旁支偏房才侥幸逃过一劫。”她说着顿了顿,见得萧锦棠不做声便当默许后才低声补充道:“母亲虽为妾室,却也是出身书香门第,故而婢子也识得几个字。”
旁支偏房的男子能娶书香门第的小姐为妾室,可以想来秋娴意的父族曾是如何的煊赫鼎盛。萧锦棠心下思量之际,正欲再询时却不想已行至长阶尽头禅宫之前,他正欲往太后寝宫行去,却不想秋娴意忽的快步行至他跟前垂首道:“陛下容禀,太后娘娘吩咐让婢子带您去清心台禅宫偏殿相见。”
萧锦棠眉峰一皱,但主殿毕竟是太后寝宫,她要在偏殿会客也得算理所应当。他没有多言,转步便往禅宫偏殿走去,而秋娴意见得萧锦棠面带不悦,犹疑片刻后终是壮着胆子低声道:“陛下请恕婢子多言……婢子觉着,母子之间没什么解不开的事儿……陛下与太后娘娘,都是很好很随和的人,请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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