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个中间反着光的圆球从前方的小山丘上冒了出来,周围还有烟雾缭绕。朝小丘望去,这一整体很像茶桌上常见的流水转珠摆件,就是少了点五颜六色的灯光。圆球缓缓上升,变了形状,成怀秀这才看清那是一个大爷的秃头。
“喂,乜事啊?”
大爷单手插兜,拎着一柄水烟筒,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他捞起烟管,猛嘬长长一口,远远地朝着成怀秀喊话,喊完时已露出了大半个身子。
“大事唔好!火烛了!”
成怀秀大着胆子应了一句,扬起双臂,连连挥舞。言多必失,他加快了脚步,希望能在那个老家伙发现异样之前赶紧溜走。
“你系度做紧乜野啊?”
坏了。咸吃萝卜淡操心,不知是抱有何种目的,老大爷开始对成怀秀在做些什么感到好奇了。成怀秀既不能把心里大实话——“关你屁事”——说出来,也不能一句话不说——对于一个灰头土脸、带着镣铐、没事在大半夜瞎跑的陌生面孔来说,那样做就太可疑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近到老大爷已经能看清他脸上有几颗痘了。大爷的秃头明朗得像是十五的月亮,再加上路灯闪烁不定,有几只飞蛾被弄昏了头,摇摇晃晃地往他头顶趴去。成怀秀又怕又想笑,憋得肝疼。
大爷的两只鼻孔“嘘嘘”呼出薄雾,雾后是他浑浊但犀利的眼眸,目光利剑一般地扫向成怀秀较为清秀的五官和平坦的胸口。他就那么定在一盏路灯下,跟倒刺路障一样摆好了架势,就等着把成怀秀这辆摇摇欲坠的小单车戳破。
见状,成怀秀既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退缩。
“你讲乜啊?”他问。
在扬起眉,别过脸,扭过腰,大幅地把左手扬向灯光、贴向耳侧的同时,悄悄地在背光处用右手拉了拉裤腿。
“……你系度做紧乜野啊?”老大爷重复了一遍。
“我听唔清啊!你讲乜?”
“我讲,你系度——”
“你讲乜哇?”
“你做乜——”
“哈?”
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是被呛着了,大爷“呃呃”抽抽着咳了起来。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本想拦下这个不懂礼数的年轻人好好说道说道,但没想到成怀秀溜的飞快,他就连影子也没捞着。
“咳咳!唉!后生仔!”
那个跛足的身影很快就在小丘上消失了。大爷咂咂嘴,泄愤似的“吧唧吧唧”猛抽了几口,提着烟筒继续散步,向闷湿的空气中吐出一片片阴霾。
无人照管的植物肆意生长,野草种类繁多,既高且长,野树盘根错节,遮天蔽日。树林子里乌漆嘛黑,几乎每走三步就要绊两跤。成怀秀小心翼翼地抬着腿,尽量不让脚镣挂到任何一个凸起的枝节上,但他还是不小心踩到了什么滑叽叽的东西,差点崴了脚。
“啊啊!痛死我了!”
他弯腰握住抽筋的脚踝,还没有来得及揉,另一只脚底下就打了滑。
鞋底刚好踩在新鲜而光滑的树叶上,刚好处于一个最大摩擦的极限。他重心一变,树叶“噗啾啾”地错开位置,瞬间化作陆地上的冲浪板,接力一般地扛起成怀秀就运往山脚。
“哎!哎!!”成怀秀无助地叫出了声,他试图抓住草叶,没想到居然会把那株可怜的小植物连根拔出,“救命!救命啊!!”
脚镣一下子卡到了小腿肚上,砾石和树枝飞速地从成怀秀的视线中掠过,好几颗泥星子火上浇油,抓紧机会就往他嘴里跑。成怀秀就像一只被打飞的沙袋,“呼啦啦啦”地在山坡上滚落和跃起,最后“咔擦”一声撞翻了一棵小树,摔进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嗬——呸!”成怀秀揉着嘴爬起来,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你发嗨痴啊?”
什么?
听见有人说话,成怀秀的头皮立刻涨了起来。他刚才无意间是喊了句“救命”,但与其寻求那些村民“施以援手”,他更情愿就这些摔下山去,跌断所有骨头。
“不是,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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