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从锡箔纸的中央迅速燃起,很快蔓延到了猪圈的每一个角落。干茅草像陨石一样发光开裂,火焰的炸响很快就从“噼啪”向“轰隆隆”转变。
黑烟缭绕,赶鸡的棍子被人横着别在门上,门板冒着火星子,让人无法辨清是不是被热浪冲撞得颤抖。也许有什么正在撕心裂肺地哭号,但那冲天的火光过于耀眼,足以剥夺旁观者的任何其余感知,所以没人在乎。
站在主宅的墙根后面,成怀秀捧着姚华落的残耳,默默注视这一切。
在苟双喜慌慌张张地奔出房门之前,他家小院大门的绿色浮皮铁板就快被人敲破了。院子的石板上长了青苔,苟双喜一只脚的拖鞋滑到了脚踝,害他摔了个狗啃泥。姚子婧跟在他身后,在见识到直捣云霄的浓烟时吓得尖叫了一声。
“双喜,着,着火了!”她紧紧地抓住苟双喜的手臂,又惊又怕,在原地缩成一团。
大门“哐哐哐”地被人拍得山响。苟双喜回过头想拉姚子婧,但后者的心智仿佛退化回了三四岁,像在超市里缠着家里人买东西那样,嘴里呜呜嘤嘤,牛皮糖似的缠着他的手,硬是不肯从地上起来。
“靠!我知道!”
猪圈越烧越旺,苟双喜急得干瞪眼,他刚想扬起手劈头盖脸地打下去,可一见到姚子婧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想到这可是自己“未来老婆”,他又狠不下心来。
“唉……我靠。”苟双喜泄了气,一屁股坐到地上。兴许是想到不管自己有没有救火,都绝对逃不过哥哥的毒打。他一边叹息,一边把姚子婧揽到怀里,脱下自己那件皱巴巴的冲锋衣,轻轻覆在她身上。
半边的夜空都被烧的通红,家禽以电风扇的转速拍打着翅膀,嗓子眼里喊得和摇滚歌手一样。当穿着背心短裤和人字拖的村民拿着铁棒撬开他家大门的时候,只见苟双喜安安静静地坐在小院里,远远地凝视着火光。
“双喜,你发什么愣!”
街坊们都摇撼他,但苟双喜充耳不闻,一动不动。见说不动他,他们便自顾自地忙起来。村民接二连三地从四面八方赶来,看热闹的看热闹,灭火的顺手灭一下火,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举办了庙会,只有自己家没接到通知。
小院门口满是村民忙前忙后,人影散乱。一个拎着脸盆的高个子正着急地往外走,成怀秀“嗖”地从隐蔽处蹿了出来,贴在他身后迈出了门槛。一出小院,鞋底下就从结实的水泥变成了被压实的红泥。
村里的院落规划得极其散乱,就是让路边的小猫随口呕出一滩胃容物,里面未消化完的渣渣都会排列得比这些房子整齐。矮篱高墙阻断了视野,难以辨明方向,成怀秀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先尽量离开人多的地方。
“你得朝着最右边那座山上跑,沿着半山腰走。”当初姚子婧是这样叮嘱他的,之后的事情她也不清楚,只能由成怀秀自己摸索。
走在前面作为掩体的高个子忽然拐了个弯,向从另一条羊肠小道上走来的某人招手。见势不妙,成怀秀敏捷地向侧面蹦了两步,贴到另一个身材矮胖的村民身后。
“喂,系边个啊?”
“梁桂英啊。我同你讲……”
第二个掩体走着走着停了下来,扭头向热火朝天忙着八卦的那两位张望,看上去很感兴趣。成怀秀弯下腰,像条泥鳅似的从那人身侧钻过去。他先是装模做样,挺胸抬头地迈了几步,一见无人在意,他便放开步子狂奔起来。
路上行人渐渐稀少,充满烟火气的喧闹声慢慢落于下风,取而代之的山野间滋生的蛙鼓和虫鸣。越往偏僻处跑,路灯的亮度也越来越不稳定,忽明忽暗。脚下的路被碾出了不少细长的车辙,辙的边缘像海浪般飞起。成怀秀撒开腿一路踏过去,溅起了不少蓄在底下的积水。
每隔五十米,黑咕隆咚的水田边上都立着一支老式电线杆。有些是约有碗来粗细的木杆子,还有些质量较好,混凝土的。表面粗造,里头空,小广告密密麻麻地往外糊,办证搬家、通厕回收、重金求子、无痛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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