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璞自然无事,是她多心了。
从巷口走出来,摸着路,回城东。
家宅偏僻,青砖厚泥墙,三两丝竹弦绕瓦檐,不知哪一户人家的小公子,又在试新曲,弄笛断断续续,催人心。
乐山想,倘若有片刻安宁,便就是走过这条僻静的巷子时,数一数天上的星,这样,就似乎能忘了一日的琐事,不去想明日,不去叹今日。
快要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宁静断了,弱弱灯光里,听见了谁家小姑娘的哭声。
转脚走过去看,也不知是什么地痞流氓,抓住一个半大的小姑娘,堵在墙角里,拳脚夹杂。
“小姑娘,还真是会躲,让我一阵好找,告诉你,你这卖身契都签了,要逃,逃得了吗,小心我一笔官司让你赔不起,扛起来,带走。”
乐山本不该管这些事,只是她听着这小姑娘的哭声,有些耳熟。
忘眼一看,还真是铃铛的妹妹,小灯笼。
这丫头,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那里推推嚷嚷间,乐山走近了,领头那一个正往前走,忽然在灯影里,就瞧见了前头站着一个人,来人气度不凡,自然不能惹,深知要小心行事,忙招呼后头抗人的,“走快点。”
灯笼抬头,晃神间,也看清了人,顿时哭碎了嗓子,“贵人姐姐!”
只喊了一声,就被人敲晕了脑袋。
再醒来时,她睡在厚实的锦缎席子里,一睁眼,就听见有人喊话,“快去告诉问兰姐姐,这人醒了。”
十一岁以前,她见过最好看的景色,便是爬上城边最近的一座山,晨起时分,彩霞照在长安城里,照到她的脸上,姐姐的脸上,一切都是光亮的。
早些时候,听邻边的慧兰姐姐同她讲,她家姐姐被人抬了一顶轿子入了几座巷子相连的大宅门,她去探望姐姐时,看过府里的辉煌,瓦是红色的,墙高的不见天日,成片成片的假山曲水,随意走一处,尽都是让人精心呵护的花圃。
前头有个姑娘给她领路,她不敢多看,心里想的只是,这从前只端眼看着的高门巷子,她有幸,也进来走过一遭。
极好看的姐姐,穿着华贵的锦缎,那缎面上,绣着两朵红牡丹,头顶,还插着一只银面短钗,她引她到门前,朝里头喊了一声,“问兰姐姐,人带来了。”
里头亦是好听的嗓音,糯糯地,“进来吧。”
帘门被人掀开,她抬起步子,跨过了那道门槛。
内里与外头又是不一样,这一辈子,她从没有见过这么贵气的装饰,进门,便是两行比她人头高的书架,落在两排,往里走,那靠窗的案上,挂着琉璃珠串,视线所及,说不出名字的弧瓶,插着三两朵好看的白花。
“发什么愣呢,快跟过来。”
那人拿帕子甩她的脸,她回了神,想起屋外头几位姐姐对她的称呼,“问兰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
“问兰。”
一串串木珠帘遮掩的屋内,灯笼看见,伴着隐隐檀香升起,有人坐在书案上,一身白月衣袍,听见外头的动静,那人喊了一声屋外人的名字,她瞧仔细了,正是那日到她家去的贵人姐姐。
拨开木帘进了内。
看见人来,乐山也放下了手里的书,让问兰端一把椅子来,示意灯笼坐。
如此厚待,灯笼惊了一大跳。
“你家居城南,怎么这么晚了,竟还跑到城东来了?”
“我,”提到难过的事,灯笼就难掩泪意,“舅舅在外头欠了一笔债,家里还不起,竟把我拿去做抵押,母亲拦不住,姐姐也不在家里面,我就被她们带来了这里,趁着那人更衣的时候,我就跑了出来,不知道往哪里去,沿着巷子跑了好久,那人便跟了一路,然后,然后就遇见了你。”
“你舅舅家的债务,怎么也轮到你来偿还了?”
“我,我不知道。”
不过是一个孩子啊,小灯笼除却面色枯黄些,模样确实生的有两分姿色。
乐山摸到了手里的佛珠,转了转,皱了皱眉,“嗯,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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