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侯府中这座小楼的名字叫做“寄傲”。此时虽是冬雪纷飞、严冬森冷,但楼前的匾额经了下人们仔细擦拭、张灯结彩之后,却是大红一片,暖意分外的熏人。眼下黎明未至,大雪纷落、天色极黑,温侯府中的各楼各院俱已熄了灯火,乱尘就那样孤身立在这新郎新娘成婚的小楼前,任凭风雪如刀,刺目伤鼻,他就那么一直仰着脸仔细地看着这两个字——“寄傲”。
乱尘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无以自拔、无法言状的苦笑:寄傲天下、怀拥红妆,大师哥你可好生的让我艳羡,你与师姐自幼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眼下历经分别离难,终于喜结连理、成双入对,若是师父与二师哥在此,也是要止不住欢喜的罢?可为何我非但不感欢喜,反更觉得心中的伤痛难忍,就是连看到这“寄傲”二字,却没来由的想起“落花”来?是了,流水有情、落花无意,这傲字非但无从可寄,更是要低到尘埃、疼到骨髓里去了呢——哈哈哈哈,曹乱尘啊曹乱尘,人生向来不皆是如此么?——可是,为什么我的心口,却这般生生的疼呢?
风雪更紧,他却一直立在窗外一动也是不动,兴许因他的心与身皆是凉了罢,大雪落在面上、脖间,半点也不肯化,不一会工夫,便被这铺天盖地的寒雪落成了一个雪人。
此时这寄傲小楼的木门却吱呀一声轻轻的开了,只听那人在小楼前的雪地上缓缓的行走驻足,足音窸窸窣窣,走不多时,呼吸便已不畅,复又是走回楼下,但听得那人轻轻一咳,显然是个大病初愈的女子,乱尘心中不由得一喜,新婚之夜住在这寄傲楼中的女子不就是师姐貂蝉么,一喜之后、心头又是一寒:“乱尘啊,你便当自己已经死了罢,何必又来叨扰师姐的良辰美景,惹得她徒增伤心?”念及到此,遂是强忍住心头的伤心,紧咬着唇角,连呼吸都屏住放缓,生怕被貂蝉察觉了,可他心中伤极、悲极,身子不自主的微微颤抖,幸好天色漆黑、大雪积身深厚,貂蝉也不曾察觉这雪人有异。
“蝉儿,这外面雪大风寒,你伤势尚未痊愈,还是早些回楼中休息罢。”此时乱尘的双眼双耳均被大雪所掩埋,但仍是听得分明,正是他大师哥吕布的声音。只听吕布缓缓走到貂蝉身前,又听得衣物细细摩挲的声音,应当是吕布替貂蝉裹了一件御寒的厚衣。只听得貂蝉发出一声悠悠长长的叹息,那叹息极轻极轻,于这簌簌雪落之声中,却若洪钟大吕般敲在乱尘心头——师姐,你今日得嫁了如意郎君,又有什么伤心事呢?难道……难道你此时竟想到了我这个小师弟,想到了我思你慕你、求而不得的苦楚,想到了这些年来我夜夜难寐、辗转难眠的恋情,想到了当年常山上、桃园中的桩桩种种来了么?呵,曹乱尘啊曹乱尘,你在做什么黄粱美梦?师姐她自小就寄心于大师哥,又可曾对你有半点的情意?大师哥乃是盖世无双的英豪,你不过一个无形浪子,发什么痴要师姐于这新婚之夜想起你这个浑小子来?
又听貂蝉一声叹息,悠悠道:“大师哥你看这雪人……昔年常山之上,但逢漫漫雪夜,尘儿一定会邀我院中嬉玩、堆那雪人,可如今……”她说到此处,已然哽咽,显是伤感乱尘那日在凤仪台上为自己身死、现在又缅怀起年少时的时光,不免伤怀。
“师姐……师姐!你果真还记得我这个小师弟!”乱尘心中不免大震,泪水盈满了眼眶:是了,人生能逢一佳人,佳人于新婚之时还能缅怀自己为她癫、为她死,曹乱尘啊曹乱尘,佳人如此相待,你夫复何求呢?”他刚要挣脱了身上的积雪,一如常山上的少年般跃将出来,与师姐她说上一两句玩笑话,却觉察一双大手按在自己双肩上,那双手宽厚有力,猜知是大师哥吕布,只听吕布劝道:“当年太师父曾言小师弟定要受那天劫,他这一生苦忧颇多,此时身死往生,倒也胜过在人间更受苦楚了……蝉儿,小师弟自幼待你极好,见不得你半点的伤心落泪,若是他泉下有灵,见你这样子的伤心作践自己,怕也要难过不已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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