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蝉哽咽道:“尘儿,尘儿……你怎生那么傻……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待师姐千般好万般疼,师姐又怎能不懂?只是感情一事,勉强不可、将就不得,师姐的心早就许了你大师哥,又怎能对你有得半点的情分?”貂蝉这番言语,确是发自她肺腑之言,只是乱尘在世之时,她不敢言说亦不能言说,她是怕乱尘伤心下自寻了短见,此时以为乱尘已死,加之在这样一个风雪寒夜里,睹物而思人,方才吐露出积压在心头数十年的话来。她自言这么多年对乱尘毫无半分男女之情,乱尘听了又怎能不痛?一颗心直似被利刃一片片的割了般的疼。他大悲之下,身子不住的颤颤抖动,若在他日,吕布早已发觉,可现在白雪纷飞、夜色极黑,吕布与貂蝉二人又是缅怀伤情,倒是不曾察觉到藏在这雪人中微微摇晃的乱尘。
“唉!”只听吕布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小师弟,你若是泉下有知,莫要怪你师姐,且将你这一生的哀愁痴恨都算在我这个大师哥头上罢……”他话音未完,却被貂蝉的酥手掩住了口嘴,听得貂蝉泣声道:“大师哥,莫要再提这些怪谁、怨谁的话了……小师弟,师姐此生亏欠于你的,真是无法还、还不起、也不能还了,若真的有来世,师姐为你做牛做马也好、做奴作婢也罢,将这些年来你为我受的苦楚尽数还了你……”
乱尘的热泪早已有如泉涌,他怕那热泪融了冰雪,不由得紧闭了双眼:师姐啊师姐,我贪恋你多年,你纵是不能爱我,但也当知我才是,我乱尘何许人也,又怎是那种需人报答的世俗登徒?——“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这人生天地,最苦最痛的便是彩云不知明月意罢?
乱尘藏于雪中暗自神伤,吕布于貂蝉二人却丝毫不知,此时天地静籁,只闻貂蝉丝丝微微的吐气呵兰声。良久后,乱尘忽觉身前有人在自己胸口以指写字,那人手指微颤,指上糯软无力,乱尘猜知便是貂蝉,他双目虽是不能视物,但自幼饱读诗书,仍是能从貂蝉缓缓的指画中辨析出她所写的那七个字——“千与千寻千般苦”,只听得吕布微叹一口气,亦伸指在自己身上写道——“一生一世一双人”。
好一个“千与千寻千般苦,一生一世一双人”!乱尘心中酸楚难当,只觉天旋地转,想必此时大师哥与师姐正相视而笑、莫逆于心了罢,这世间的至欢至喜也莫过于此了罢!这天地悲寒中,乱尘已再无贪生之心;这寄傲婚楼前,他已再不能待得片刻分毫。他心中甚想从雪中飞身而出,连回头都不去看师姐一眼,也许,这样决绝而走,师姐便不会心觉亏欠罢?可怎生一步也不肯移动,似立定在这皑皑白雪中一般?是了,师姐既已以为我死在凤仪台上,是为她而死,我便做那无耻小人,藏形于世,好教师姐此生此世都记得有我曹乱尘,有我这个当年曾念她、想她、爱她、怜她的小师弟罢?
他正犹豫不决间,正听吕布微声唤道:“蝉儿……”“嗯?”貂蝉轻轻应答了一声,那糯软的声音中又带着娇羞甜蜜,引得乱尘又是一番心动心痛,吕布又道:“听闻左慈师傅在江东现身,与那于吉道人参理论道,若此间凡事能了,我们便去拜会他老人家罢,他老人家若是知道我二人终是成了亲,定是要欢喜的罢?”貂蝉俏脸更羞,声音细不可闻:“依大师哥便是了……蝉儿都听你的……”
不一会儿,只听吕布貂蝉二人脚步细微,越走越远,木门吱呀一声轻轻合上。乱尘方从雪人中轻声挣脱出来,对着寄傲小楼躬身三拜,头也不回的出了长安城,往东南方向,怅然行去。
当时,天地黯淡,雪辉遍地,映着这寒夜中他风雪一般的愁容悲色。
这本应寒冬腊月的黄昏,长安城中却是火光耀目、兵马铁戈,处处传来哭喊呻吟之声。城中的大街小巷,时有匈奴骑兵在其中手持着带血弯刀策马疾奔,时有老人儿童死于东瀛忍者利刃之下,时有婢女妇人被西凉精卒揽在怀中大声的哭喊挣扎。这千年古城、悠悠渭水之畔的大汉国都长安城,早已是火光一片,街巷青石路的缝隙间鲜血已泛流成河,处处可见残垣断尸,直如人间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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