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张辽、高顺、臧霸三人在长安城的画舫集结处找了许久,仍是没寻到吕布的踪影。三人正焦急懊恼间,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鸨上前笑嘻嘻的说道:“三位军爷,小的听说长安城里新来了一班人,说是从雍城来的,一手桄桄子自是唱得不赖,温侯今夜既是在听那秦腔,说不定便在那处。”那老鸨故意一顿,果是那张辽体会得人情世意,从怀间掏出一把碎银子塞到她掌心里,嘴上也是客客气气的说道:“劳烦妈妈指路了。”老鸨接过了碎银子,自是笑逐颜开,手指捏着粉帕,遥遥一点,说道:“喏,便是在司徒府后门不远处的水榭之所。”三人听得司徒府三字,英眉均是一皱,也不道谢,拍马便走。
三人一路也是无话,离得司徒府后门还有得一二里地的时候,已是依稀听得板胡那尖细清脆的铮铮之音。三人又驱马驰了一阵,顺着渭水内河转过了三两个街巷,终是见到司徒府后门处那个破落失修的水榭外,泊着一只三层高的画舫,这只是一条普通的不能再不普通的画舫了,可当世间武功最高的两个人——吕布与乱尘师兄弟却盘膝坐在三楼布席之上,师兄弟俩身旁的酒坛已是堆的老高,可二人却一边听着那些小旦们咿呀咿呀的唱着秦腔,一边吆五喝六的唤着老鸨加酒。这本是一只苦音伤曲,可师兄弟二人却尽是听得摇头晃脑。
亏得那臧霸平日里沉着冷静,见到这般情景怒气再也控制不住,也不将马勒停,身子已是腾然跃至那三楼小楼里,径自从梆板月琴间走过,来到吕布与乱尘二人席前,袖子一捋,将桌上的酒器果盘扫落了一地。乱尘一丝不动,吕布亦只是侧过脸来稍稍看了看臧霸,仍是摇晃着头,并不理会。那臧霸更恼了,一脚把吕布倚着栏杆放着的神鬼方天戟踢下楼去,只听方天戟在楼下的栏杆上叮叮当当翻腾了数下,扑通一声,沉入渭水之中。
臧霸这么一闹,原本胡声瑟瑟的画舫突然安静了下来,接着,画舫上一二层楼间探出脑袋看热闹的人群便在这安静里如退潮一般散去,那主唱的名旦也终是愣了,吕布非但不怒,反是哈哈大笑,更是对乱尘说道:“小师弟,劳烦了。”乱尘亦是哈哈大笑道:“好说。”话毕,左手提着半坛子烈酒,摇摇晃晃的自席间爬起,他今日想来也是醉得紧了,坐席到栏杆不过七八步的距离,他却东倒西歪的走了好一会儿,到得栏杆边缘,更是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一名小旦上前欲要扶他,却被他一手推开,更是说道:“不碍事,不碍事,你……你接着唱!”正说着,右手垂在栏杆上,只那么凌空一探,隔着两三丈远的渭河水面却如同开锅的热水般沸腾翻涌,更是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这一众戏子只知道今儿个接待的乃是长安城中的名爵贵人,吕布浓眉阔额、一身金甲倒还似个将军,可那乱尘却是失魂落魄、十足一个久病缠身的纨绔子弟模样,却不料他却能有如此神技。一个个忍不住探头来看,只见灯火照耀下的渭水河面鳞光乱舞,旋即一条碗口粗细的水柱轰隆一声冲天而起,众人只觉金光大闪、眼前更是为之一花,待得水柱落去,才自满船的水雾里朦朦胧胧的见着乱尘手里已是提着方才坠入河中的神鬼方天戟。
众戏子并不懂得武林中人的内力收拿提纵之术,只是见得乱尘这隔空取物的手段神奇无比,一个个当着怒气冲冲的臧霸面鼓手拍掌,交口赞道:“公子爷,好手段!”乱尘居然当真如那街头卖艺的匠人一般,滑稽无比的对着众人弯了一个腰,谢彩道:“各位,客气啦!容小爷我……我再来玩个把戏。”说罢,双脚扎了个不伦不类的马步,将吕布的方天画戟高举过头,对着吕布身旁的空酒坛,似要玩那掷壶的游戏一般。
那臧霸更恼,飞身上前,欲要自乱尘手中夺过吕布的画戟,可乱尘的武功高出他太多太多,又如何能让他夺了去?一众戏子只见得这贸然闯进来的浑军汉双手迭出,每一手都是凛凛生威、如狮似虎,而那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却连手也不用,身子歪七歪八的晃着,倒是将臧霸那密若骤雨疾风的擒拿手法尽数扑了个空。那臧霸越是着急,越像一只被醉汉玩耍的猴子一般。这时,张辽高顺二人也已跃上船来,对着吕布连唤了数声主公,见他仍是不搭理,又出言劝慰乱尘臧霸二人罢手,也是不听应答,二人只得齐声说道:“得罪了。”说话间,二人已是双双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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