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戏子看他二人出手亦是威风不已,心想他们三个打一个,也不知道那病猫儿似的公子哥架不架得住,不过这四人手脚间的花式倒真是好看,今儿可真是开了眼了,一个个反倒跟着起了哄来。没料到张辽、高顺二人四手同进,却不是拿往乱尘,而是同时欺向臧霸双手,一个擒他手腕、一个拿他肩臂。那臧霸武功本就不如他二人,眼下他正疲于追及乱尘,又未想到这般变故,只觉得关节稍稍一麻,已被张辽高顺二人别住了双手、带着身子跃离了乱尘七尺之外。乱尘见得臧霸不再取那画戟,反是失了兴趣,手掌一松,画戟哐啷一声落在木板上。
臧霸还要说话,却见张辽高顺眉头皆是紧锁,对着自己不住的摇头,随即被他二人一左一右的按下身去。三人正面吕布而跪,却是不发一言。他们跪了好一阵,吕布脸上的表情才是由喜转忧,良久之后,吕布长长的叹了一口,往那戏班的班长怀中扔了一锭金子,那些戏子歌旦们得了可买下数十条画舫的金子,自是被他遣了个精光。这画舫方才还莺歌燕舞,此时却一片死寂,只剩下他们五人。吕布望着张辽三人,这才开口说道:“你们有什么事,也不必求我,但凡是你们心中想做的,便去做罢。”那臧霸张口欲要辩解个一两句,却见得张辽与高顺咚咚咚的连磕了三记响头,磕头过后,二人亦是一同拉过臧霸起身,说道:“咱们走罢。”
吕布站在画舫的高处望着张辽三人背身而驰的身影,他三人马快,转眼间已是消失在长安城纵横阡陌的长街小巷中,可吕布仍是遥遥看了许久,直是看得眼睛生疼,这才转过身来,对乱尘幽幽地说道:“小师弟,师尊曾云,万法自然,这世间太多太多的事,不是你我所能左右的。”乱尘似醉实醒,心中一苦:是呢,大师哥吕布一向心比天高,平生傲气云天,哪有此时这般向命运时局低头的话了?他今日与自己一同听戏喝酒,这般的作践自己,他心中苦楚的难道就比自己少了?乱尘正呐呐不知何言间,又听吕布长叹口气,缓缓道续,“来来来,今夜不问他事,且来把酒消愁!”
烛火一暗,啵地爆了一个灯花。
吕布拍拍乱尘的肩,轻声说:“小师弟,咱们接着喝。”
乱尘抬起通红的脸,抹抹泪,喃喃念道:“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吕布看着乱尘失魂落魄的样子,再想想自己,心里也满是酸楚,此时也没了往日霸道傲然的风采,惨然道:“普净师尊也曾醉言,‘做梦中梦,见身外身’……到此时今日我方才明白,那最后一句‘能受则受’的意思。”
八月十九,这日子虽是逢单之日,但老黄历上说,“岁在司命、时在进贵,诸事皆宜”,应许也该是个好日子。可天色已然放光许久,却是不见明日,一层层的浓云低压压的笼着整个长安城,虽未下雨,可城中的人们却似觉得喘不过气来。
转眼巳时已迩,司徒府中的人员虽是上下走动,却是静寂无比,无得一人说话。自王允、蔡邕、周仓、裴元绍以降,俱是按照各自品秩换上了皇帝新赐的官袍,至于邓谡、贾逵、张达这等无爵的护院武士,也是换上了久年不穿的文士华服。那小皇帝刘协圣谕赐婚不过三日,要想铺张安排妥当乃是难事,但至得昨日夜时,司徒府已是上下打点的面面俱到。府内园内凤霞帐红,铺金砌玉,红灯高照,珠帘焕彩,每一处径道两侧,皆焚有百合熏香;每一间厢房内室,皆有双对大红新烛高燃,其余五牲福礼、殊异果品、礼器用皿,可谓是一应俱全。司徒府前的整个长街,尽数被绯红的丝质围幕挡了严实,长街之上,亦是铺有三层上绣花鸟虫鱼、吉祥如意的蜀锦厚毯。司徒府正殿当中,放着一张大红的檀木方桌,王允、蔡邕二人端坐于桌旁两侧,周仓、裴元绍则是领了府中一干臣吏属僚分立左右,至于邓谡、贾逵、张达三人,则是各领了一只六十六人的侯亲卫士,一队守在街尾,一队守在府门门外,一队守在正殿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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