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卒还是喋喋不休的说着,军校也是越听越烦,骂道:“狗日的李傕,便是他家养的狗,他自个儿吃肉嚼鱼,也是有上一口剩汤喝喝,咱们呢,连一口骨头都见不着……这狗日的坏天气,别人不派,尽是派咱们来巡他奶奶的街!”他这一骂,手下兵士们也觉解气,先前那张姓老卒又说道:“头儿,据说那吕布手下缺人,想他为董卓的干儿子,金银赏赐一年算下来定是少不了,兄弟们各个都不是酒囊饭袋之辈,不如咱们去投了他,也混个一天三顿酒肉管饱?”他这么一说,众人皆是呼应道:“不错,哥几个打仗打了这么多年,到今日有手有脚还没死也算是本事了得,咱们过去投效于他,总比那些郭汜那边转投的新充壮丁强罢?”那校尉点了点头,这几日他也听说那吕布军下缺人,以一石米为薪,想那吕布精于带兵,所率军马为长胜之师,若是随在他帐下,莫说是俸禄高了不少,将来建功立业、封官赐爵也并非不可期望之事。于他心中,早是有转投之意,只是生怕底下兄弟们难以应允,再有两三个不要脸的,跑到李傕那边乱嚼舌头,自己的这条命便是保不住了,此时见得大伙儿均是心有叛意,便顺水推舟道:“既然兄弟们都这般做想,我这个做大哥的,总不能挡着大家的财路。只是咱们这一队人没了,李傕肯定要加以过问,兄弟们既是认我这个大哥,那大哥便替兄弟们扛下这个篓子,你们安心去寻吕布,我一个人回去,那李傕便是追问起来,杀了我一个也算是有了交代。”
他这话说得有模有样,乃是那御下之术的套路,若是一般的兵卒听了,定会觉得这头儿待人不错,只是他手下的这些人腥风血雨的走过来了,各个都是练达于人情世故的人精,这番话听在耳中如那放屁无异,但大家既是尊他为首,场面上的话总有说上一些,众人七嘴八舌的道:“头儿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这么多年的兄弟做下来了,怎么能将你撇在李傕那儿受苦?您若是不去,咱们也是不去了!”众人说话之时,均向那姓张的老卒挤眉弄眼,那老卒知道大家的意思,咳了数声,缓缓说道:“头儿,现在也没什么外人,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那李傕刻薄无情,兄弟们其实一早就厌了他,但头儿你毕竟比咱们与那李傕亲近些,若是轻易与你说了、你却是不允,咱们便是要掉脑袋了。兄弟们思来想去,觉得与其在李傕手下混吃等死,还不如赌上一把,托我今儿个说出口来。头儿,咱们这些人的脑袋是留是去,您说句话。”
他已是将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校尉也不再与众人兜圈子,向着众人抬拳一拱,说道:“承蒙大家瞧的起我,有所谓富贵险中求,咱们这桩事宜早不宜迟。想来吕布是个硬角色,素来与那李傕不合,咱们便是投奔了吕布,量他李傕也不敢把咱们怎么样……兄弟们,走,这便寻那吕布去!”他这一言既定,众人终是放宽了心,正欢呼时,一道闪电轰隆隆的砸落下来,将整个乌黑的天际照得一片煞白。
电光耀射,众人正心惊胆悸之时,一人指着街尾大声喊道:“兄弟们快看!”众人循他手指望去,却见前方一团漆黑,却是看不清有啥物事。又是那闪电劈将下来,电光耀闪如白昼,这一次,众人可是瞧得分明了,街角处闯出一团白影,那白影与其说是人,还不如说是地府钻出来的厉鬼——远远的只瞧见这白影披头散发、周身衣服鼓荡如旗,直剌剌的往众人身前窜来,其势汹汹,直如那地狱鬼斧索人性命的白无常一般。这些人虽是从尸山血海战场上活到今日,但见到如此白影怪状,仍是吓破了胆,一个个呆呆的望着那白影扑至身前。正那时,那闪电电光撤去,四周更是显得阴沉无比。这一众军士立在原地,眼睛瞧又是瞧不见,但听身边风声陡然大响,正暗呼性命不保之时,却觉那阵怪风一扫而过,耳畔更是似有一名男子急促呼吸的声音。
众人又待了一会,始终不见动静,那校尉毕竟老练一些,率先呼道:“兄弟们,还在么?”众人见得主帅尚在,不由得安了些心,皆呼应道:“在呢,在呢。”那校尉方要再说,头顶又是一个大霹雳砸在身后街角,众人抬眼一看,只见方才那团白影已化成一个白点,在街巷檐顶之间上下跃动,其形虚魅,犹似那坟地中的鬼火磷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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