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只是笑了笑,轻轻道:“多谢恩公好意,蝉儿心领了。”
她这一句话说得极轻,轻的王允都差点听不到,可听清之后,却觉其中每一个字都重若王屋太行——她唇间不过是轻轻言来,可心中却是惊涛狂澜,心领二字,便是了缘,缘尽六绝,众生熙攘,爱恨情愁,已与她貂蝉无关。
这一晚,已是八月十四,那月儿高悬、已是分外的圆了。
圆月清辉之下,长安城的大街小巷皆是一片微鼾之声,倒是入城的南门前缓缓的走着一个人。那人背上斜负着一把漆黑长剑,月洒清辉,他身上那袭白衣微动,虽已显旧,但却仍是一尘不染。
此人正是乱尘。
那守门的校尉数月前便已识得乱尘,此前见他傍晚出城,便已上前絮叨过几句,听得乱尘道一声谢后,尚未回过味来,乱尘便已回城来了。他连忙令手下们开了一处小门,又从炉火间提起一壶热酒,迎上前去,说道:“侯爷,您回来啦!”——时至今日,乱尘已是当朝魏侯,这名校尉自然不能再以“曹少侠”这样的江湖名号相称了。
那校尉说的极为恭谨,可乱尘听了,只觉说不出的刺耳。但此人乃是出于好意,乱尘不好相拂,轻轻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他。那校尉又将那壶热酒双手呈了,笑道:“侯爷,今夜风寒,小的烫了一壶热酒,虽不是什么珍贵的佳酿,但也可抵得这恼人的寒气,您尝尝。”乱尘微微一笑,自他手中接过酒壶,说道:“谢谢老哥了。”
那校尉欢喜,搓着双手,刚想唠叨个几句,却自乱尘身上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其味之腥,犹如方自沙场上抽身而还。他嗅了嗅鼻子,只以为自己弄错了——这淡泊雅性的曹乱尘又怎会与人为忤,专程出城陷身于血腥厮杀之中?是了,定是自己搞错了。
可那血腥气却又是那么真实,确确实实的自乱尘身上所发。乱尘见他面现疑色,喝了一口热酒,将酒壶还与了他,苦笑道:“老哥莫要闻了,小子方才出得城去,确是造了不少杀业。”那校尉哑然,良久之后开口欲问,可月光清冷依旧,哪里还寻得着乱尘的半个影子?
此时此刻,乱尘已行至长安东南的定海街上。不远处火光耀目,人声鼎沸——这条街的街尾,便是那皇甫嵩旧府,现今卑弥呼新驻之所。
乱尘不过是只身一人,他的剑亦是负在背上、并不曾拔出,可街角那头,数以百计的倭人长枪短刀、枕戈以待,一个个眼目圆睁、如临大敌,更有些人非但额头手心满满的都是汗水,连贴身内衣都是湿透。或许他们中的一些此先并未见过乱尘,并不觉得这文质彬彬、潇洒落寞的少年怎会如传言中说的那般可怕,可今夜此时,他们已是不得不怕——正是这样一个翩翩少年,夜闯樱池水牢,只凭一把漆黑骨剑便杀得水牢中的上百侍卫人仰马翻,破得数千机关毫无用武之地。可怜那水牢内的三百弟兄,皆被他挑断了手脚、废了武功,今生今世,再无动武的可能。可他却仍是不肯干休,眼下又杀到府前来了。难道,他真要杀的满府上下伏地、无一人可安身立足才肯满意?他不是一向与人无忤么,怎的今日却如此偏执的杀气?
乱尘便是那么低着头一步一步走着,他的剑仍负在背上。对面一轮箭雨激射而来,他右手衣袖一挥,便已将长箭尽数卷了、信手掷在一边。他边走边卷、边卷边掷,长街两侧的羽箭漆黑一片、堆积如塔,他身上非但一点伤痕都没有、连衣衫都未卷起半个边角。那守卫在府门前的倭人侍卫少说也有一百人,可偏偏是这百余人箭雨激射、枪戈挥刺,仍是奈他不得。乱尘便似是轻巧无比的鸟儿,两只肉掌翻飞,硬生生的在人群中挤出一条缝隙来,但凡他掌影到处,总有数人应风而倒,只不过数个呼吸之间,他已杀至大门前。
五色长生录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百发小说网http://www.baifabohui.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