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郡郡守府邸,于后院书房内还亮着一点星火,这秋雨飘零的深夜中,就是这点星火,托出了两个人的影子。灯火正亮处,那郡守袁绍身穿着金缕衣,端坐在书屋正中央,慢吞吞的煮着梅酒。他身前跪着一人,此人名唤田丰,乃是袁绍身边的谋主,他今年已年逾七十,眉毛胡须尽是花白,肩背也已佝偻,正伏在地上向那袁绍陈述军情。
袁绍听了好一阵,缓缓道:“此次曹操派人送来了天子檄文,欲与我等共剿董贼,我欲发兵十万去陈留与他会盟,元皓缘何不允?”田丰道:“主公,您与那曹操相交多年,他曹操是甚样何人,主公应该比臣清楚。”袁绍笑道:“曹家阿满,志大智小,实小儿耳。”他与曹操互轻已久,那田丰也不多辩,只是说道:“主公既知他曹阿瞒善于作伪,便应晓得这出兵之事不能儿戏。”袁绍知他话里有话,但看了一眼桌上的玉诏,说道:“这天子令诏在此,我岂能抗命不从?”田丰直是摇头道:“错也,错也!”袁绍问道:“错在何处?”
田丰道:“当今天子乃是一个懵懂小孩,虽可说有些小聪明,但想那董卓将朝廷操持在手中的时日亦是不短了,他曹操如何能轻易的面见天子?就算他曹阿瞒敢、那天子也不敢,这所谓的天子之诏不过是曹操掩人耳目的一步走棋罢了。”袁绍沉吟道:“那依先生之见,我眼下当如何处置?”田丰道:“暂且压下不理,以粮草不济为由,拖他个几个月。”袁绍道:“若是依得先生所言,这天子令旨我受而不发,到时候天下众口悠悠,怕是于我声名有毁……就算那是曹阿瞒矫诏,但终归是天子之意,况那董卓秽乱宫禁已久,我袁绍袁本初乃是四代三公名门之后,怎可容他如此放肆?依我之见,眼下当速速发兵,会合了各路诸侯,将这董贼给从洛阳城里赶出去。”
田丰摇头道:“董卓当除,但并非今日今时。便是要杀董卓,也不需咱们动刀子,他曹阿瞒跳得正欢,咱们只需要跟在后面看他好戏即可。”袁绍笑道:“我现今已是雄兵之主,若还是作这光吆喝不出力的买卖,怕是要被天下人笑话啊。”田丰道:“古来成大事者,何以惜小节?昔年勾践受夫差之耻、韩信受胯下之辱皆是忍而又忍,今日主公只须做得那韬光养晦的汉王,又何愁天下不图?”袁绍听他这么一说,神色稍喜,问道:“那这韬光养晦之计要行得何时?”田丰道:“此计分二。一者,此次会盟咱们人去而军马不至;二者,诸侯动身伐董之时,便是我军并冀之日!”“并冀?”袁绍既惊且笑,说道:“那冀州牧韩馥与我为知交好友,你为何说出此等妄言?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要我让背那不仁不义的骂名?”田丰道:“主公,眼下正是乱世,仁义道德只为聚才笼士之术,要想列土封疆、成就大业,还是得靠那诛亲谋远的老路子。眼下主公北上有公孙瓒刘虞,南下有陶谦、王朗,若不早日谋了冀州,得一州富庶之地、征百万燕赵之士,站稳了脚步,日后再想立足可便难了。”
袁绍着手扶起田丰,笑道:“先生还是多虑了,那韩馥、公孙瓒、刘虞之辈不过蝼蚁,如何奈得动我袁本初这等泰山?再说那徐州陶谦,老头子虽是精明,但也不过图个自保,再加上两个不中用的儿子,又怎会有一番作为?再说,前些时候不是依先生之计,派了那郭嬛前去引得徐州内乱么?先生之计如此高谋,那陶谦老儿怎会识破,先生多心了!”田丰却是一叹,道:“主公,你又是瞒我。”袁绍笑道:“我何时瞒得先生?”田丰道:“我遣嬛儿去,只是让她色诱陶商陶应,让他兄弟二人阋墙。此计虽缓,但也甚毒。可主公却听了那郭图之言,另遣了人去行刺陶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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