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几日徐州的丝雨愈来愈紧,竟是没有一丝止歇的意思。乱尘的身子也是愈来愈差,想是毒性发作,那青龙逆鳞已是克制不住。乱尘心知将死,反是觉得超脱洒然,这一日,他收拾了行囊包裹,欲要辞了曹嵩等人,去那涿县桃园——便是要死,也要到得师姐坟前,作那春泥也好、做那飞雁也罢,总是能如许多年前那般常伴得她左右,好不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他正欲出了门去,却撞见了曹嵩,乱尘拱手道:“曹大人,这些日子得亏了您的照料,只是乱尘一介布衣,受不得这锦衣玉食,今日便向您告辞了。”曹嵩却是拉住了乱尘的手,说道:“少侠稍待,曹某尚还有些事相问。”乱尘道:“请讲。”曹嵩慈声道:“当日承蒙少侠出手施援,曹某才保得这条性命。我见少侠武功高强,敢问是何方的世家人氏,家中父母又是姓谁名谁?”
乱尘本不愿将自己的身世轻易与外人说了,但想起这些时日来这曹嵩待自己着实不薄,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说来好笑,我一出生便被父母弃到了洛阳郊外,幸得师父路经古道,将我抱回常山抚养长大,时到今日我已是二十有一,却仍是不知生身父母是谁,故而有名无姓。”曹嵩目中泛泪,又问道:“你心口间是否有七颗黑痣,成七星连环之势?”乱尘也不为奇,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是了,想必是换衣服时看到。”曹嵩摇了摇头,又问:“你双脚脚底也各有七颗连环痣,是不是?”
乱尘闻言不由惊奇,这胸口的黑痣固然可以看见,但脚底的黑痣却由于幼时赤脚玩耍,早已磨得平了,知道此中详情的只有常山上的数人而已,这曹嵩又是从何得知的?
曹嵩见他目光怔愕,知是自己所言不假,热泪滚滚而下,说道:“乱尘我儿……这二十一年来,为父只以为你早被饿狼吃了,常是自责深悔,万万没料到咱们曹家祖先荫德,今日又让我父子二人相认。”乱尘笑道:“曹大人,你这是说什么浑话?”
曹嵩叹了一口长气,说道:“为父知得你不信,这便给你看一样东西。”说罢,嘶的一声扯开上衣,胸口处却是一个鲜红的“邾”字,此字入肉甚深,想来已是刻了数十年。乱尘见了这个“邾”字,只觉天旋地转、呼吸急促——他头顶黑发下面也刻有这么一个殷红的“邾”字。幼年时他头发稀少,故而尚能被貂蝉瞧见,后来长大成人,“邾”字也渐被冠发所藏。昔年自己尚且还以此字相问师父左慈,左慈只是言道:‘此字乃是你生后所刻,想来怕是你双亲所留。他日若是有缘,说不定便可以此字相认。’乱尘起初还对父母身世抱有憧憬,这些年来,寻祖求根的念头越来越淡。不了今日这曹嵩突然提及,又现得此字相认,难道他当真是自己生父?
曹嵩见他面露惊疑之色,苦笑道:“这个字,便是咱们曹家的传代之记。曹家每一个新生儿便将此字刺青于身,当年你一生下来,为父便刻在你的发顶。这下你肯信了罢?”曹嵩见乱尘仍是不语,又道:“普天之下,用‘邾’字作标识的大姓,只有咱们曹氏与夏侯氏。咱们这两氏乃是那蚩尤大帝的子孙,当年周武王克灭殷商,念咱们曹家是皇族之后,便封曹家祖先于邾地,是为‘邾侯’。后来经历春秋战国之世,‘邾’国又为强楚所灭,子孙自此分流。后来汉高祖斩蛇而起,先祖曹公讳参追随高祖平定天下有功,便封为平阳侯,世袭爵土,传后世于邾地容城。自那时以后,为防得世间变乱,便将此字作为家族标记,以便日后相聚时能识得族人。”
乱尘方知他所言不假,心中一苦,恨声道:“你既是我生父,又为何那般的狠心将我遗弃于荒野!”曹嵩眼神凝望于他,面容整肃,缓缓道:“正因为你脚上所踩的七星连环痣与背后的骨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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