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那道人说道:“那一阕《啼春曲》本已伤极,你心间本就有伤,又何必伤上加伤?有道是人间伤婉、均为自取,姑娘这桩痛,想来已有六年了罢?”少女并不答话,只是心想:“这道人怎会晓得我的事?”
那道士似是能看穿她的心中想法一般,说道:“姑娘莫要多心,贫道此来并无恶意。”说话间,他长袖一挥,那油灯上的星火遇风即长,耀出了那道人的脸上轮廓,但见那道人头戴通天冠、面相慈蔼,端立屋中,神态高彻,确不似奸邪辈,那少女说道:“道长,我又不识得你,你缘何不知男女有别,贸然入我闺房?”
那道人轻啊了一声,拱手说道:“小道陆压,给姑娘赔罪了。”那少女见他当真拱手作揖,颇有一股淤呆气,怒气稍消,说道:“你既已知错,快快离了便是。”那陆压却是摇了摇头,说道:“非是贫道欲来打扰,实是因贫道日间见了一位故人,贫道施手治伤之余,便想起了姑娘,这便来寻你了。”
那少女道:“什么故人?什么伤?”陆压轻叹道:“我这位故人姓曹、名乱尘,六年前在邪马台国中了他人毒手,今番他身回中土,贫道一时念动,便下山来再会这桩旧缘。”那少女听他提及乱尘,心神一分,将嘴唇紧咬,极为关切的问道:“啊……原来他姓曹……那……道长的那位故人毒质可解了没?”陆压又是一叹,道:“贫道法力浅薄,又怎能解那天授之毒?”少女神色又是黯淡,低低说道:“……这般毒怎的又成了天授?曹郎……你……”
陆压又道:“有所谓身病易治、心病难医,贫道虽不曾解了那位故人的身毒,但亦传了他一桩道门,此后因缘便看他自个儿的造化了。”少女又问道:“那你又来寻我做什么?”陆压说道:“我若是能治了你的心病,他的毒便可无药自解。”少女奇道:“我的心病?我有什么心病?”
陆压幽幽一声轻叹,说道:“方才你与我动手,共使了三招,掌法为‘无影幻掌’、双爪为‘公牛鸣角’、腿法为‘崩山穿空’,恕贫道多言,姑娘这三招当是出自天书,其势虽强,但却使得形正而神反、阴盛而阳缺,想来姑娘逆练天书日久、阴气已炽,是与不是?”
那少女心中暗惊:“这陆压怎的这般厉害,竟说得一言不差?陆压,陆压……这名字怎的这般熟悉、却似在什么书上读过这个名字一般?”陆压见她沉吟不语,又道:“姑娘,天书上所载的武学乃是三世精华,讲究那天施地化、阴阳合和。你身为女子,练习天书武学,自然是阴重于阳,阴巧武学易于精炼、阳刚武学却是难以贯通,故而练至今日已是只知有阴而不知有阳,是谓:‘花孤无类,真灵不成。亦如雌鸡之卵,焉能抱雏?’你听得贫道一句劝,这世间阴阳和剂、本为天定,那孤阴则不生、独阳则不长,你再是这般长久的练下去,百害而无一益。”
少女面容微动,正要说话,却见得窗外陡然一亮,再瞧眼看时,院中已是立着一名老僧。那老僧身无长物,却是无火而亮、竟似那明灯一般,耀得周围数尺之地都是光洁皓白。他见得少女注视自己,微微一笑,说道:“阳之生,必有阴之位。阳主生物,非阴无以成,形不成,亦虚生;阴主成物,非阳无以生,质不生,何由成?惟阴阳中和变化,乃能发育万物。若有一阳而无阴以成之,有一阴无阳以生之,为鳏寡,无生之意也。陆压老弟,这般道家言说老衲说的可对?”
陆压见得这名老僧,面上神色一惊,说道:“你怎么来了?”那老僧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天地恍惚,道可来得,佛便来不得?”陆压笑道:“师兄说的极是,屋里请罢。”
待得那老僧进得屋来,少女向他娓娓一拜,说道:“小女子拜见圣僧,还请问圣僧法号。”老僧道:“定光燃灯,有足名锭,无足名灯。燃我明灯,许以众生。”他法号燃灯,乃是佛门高圣,那少女不信佛家、自然不识得他,只是说道:“原来是燃灯大师。”那老僧白眉微动,笑道:“老衲燃灯,不敢妄称大师。”少女晓得佛家善辩,也不与他做那口舌之争,说道:“两位仙长一佛一道,深秋夜雨中到得这般陋处,难道只是为我参禅解道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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