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尘摇了摇头,说道:“鱼游无迹则非鱼、雁过无痕则非雁,小子姓名乱尘,既已坠入这红尘之中,便是受苦也是情爱自断、冷暖自知,又安敢奢求那不生不死的天道?再者生者无情、亡者无义,这般的无欲无求,纵然能寿与天齐又是如何?”
陆压闻言转忧为喜,说道:“好一个寿与天齐又是如何!你且铭记你今日说的这番话,他年之时莫要相忘相悔。”这陆压乃是天界上仙,乱尘自是晓得他话中有话,只是说道:“仙长大道,小子谨记。”那陆压哈哈又笑,说道:“既是如此,贫道便是告辞了。”那曹嵩还要再留,却见得陆压身影陡然一散,已是化作金光远远去了。
徐州南城,小巷深处,正是阴雨潮湿的时节。
这一刻申时方尽、已入酉时,这般的秋雨凋零,非但是寒凉无比,便是天色也渐是黑得早了。一名黑衣长裙的少女撑着把墨油纸伞立在这雨中已了有小半日光景,那寒雨滴滴,落在伞上,发出啪啪的脆响。那少女便在这隐晦不明的暗暗天色里,望着那伞缘上连若细线的雨丝,低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她黑髻如云、身材妙曼,本是个窈窕女子,却在面上罩了一张狰狞无比的鬼脸面具。眼见那天色昏沉如墨,终是将她与整个徐州城尽数吞了去,她才缓缓进了一间小屋中。那小屋里的陈设虽然简单,却收拾的一尘不染,窗前放着一张梳妆用的铜镜台,台上更有一把洁白如月的玉箫,这屋内无光,那玉箫却是光华灿灿,想来应是稀有之物。那少女也不取火点灯,施施然在台前坐下身子,将玉箫别在唇边,对着那黑漆漆的铜镜,丝丝切切的吹了起来。
那萧音委婉无比,似那啼血杜鹃般曲折而歌,不多时,这萧音似是溶入了晦暗无比的秋雨里,又凉、又寒,那徐州城本是繁华之地,遇得了这箫声,却是说不尽的昏昏沉沉。
那少女又吹了一时,音调却是越来越低,似要低到那骨子里去,到得后来,萧音陡停,少女的眼泪已是簌簌的落将下来。她伤神间,口中黯然唱道:“……你说帘外海棠,锦屏鸳鸯,后来庭院春深,咫尺画堂;你说萧声如诉,费尽思量,后来茶烟尚绿,人影茫茫;你说美人如玉,与子偕臧,后来长亭远望,夜色微凉……”
这一阕唱罢,那清油豆灯却忽的一亮,在铜镜里依稀照出一名道人的身影来。
那女子心下一惊,也不及回身,左手反掌往后便是一拍。她这一掌又快又猛,却是毫无声息,那道人便是个石头立在身后,也要被这一掌拍出个五指印来。孰料只听啪的一声轻响,却如同拍在一团棉絮上。她心中更惊,转眼间已是翻过身来,借着明暗不定的灯光,双爪齐夺,先分进后合击,径取那道人的脖颈。端得是狠辣迅疾。可那道人却如石像一般纹丝不动,便是她双爪抓至脖颈间仍不闪避。那少女内力极深,见这一招得手,双爪欲要入肉,却只觉得这道人脖颈如同那花岗岩石,竟是入不了手。
那少女连使了两记杀招,却均是不见功效,到此时已知这道人要么是为鬼魅,要么就是武功练至极致,这人世间的任何招数功法于他皆是芳菲草木,自是伤他不得。她不明这道人的来意,心向既是敌不过他,不如就此逃了,心念至此,双脚在那道人身上连环数踢,欲要走脱了。
那道人终是一声轻叹,左手拂尘稍稍一扫,已是将她双脚给卷了。她双脚受制,身子陡然翻转,双掌贯力,啪啪啪啪的击在那道人胸口。可那道人却仍是不加理会,任凭自己这开山劈石般的掌力拍在胸间。按常理,被没有武功内力的常人大力轰击胸口数十掌,心脏纵是不损、肋骨也要断得数根,更何况她这般内力深厚的高手?可这道人的胸口却如同烟花柳絮,她每一掌击上去都空无一物,这般人力不可为的蹊跷怎能不让她又惊又怒?她身子悬在半空,势难持久,眼看便要头颅倒摔于地,但听她颤声说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道人见得她拳掌放缓,拂尘轻轻一收,已是将她轻巧巧的托立在地上。少女仍要再战,那道人手指虚点少女身上的曲池、风市二穴,少女顿觉四肢疲软、再发不出一点力气来,她见得这道人举手投足间并无那妖诡之气,想来不是什么邪魅鬼怪,心下稍宽,只是忍不住想:“这贼道士到底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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