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说是有一场真假小天师。”杨士奇恭敬的回答:“晚辈这些日子对这小天师也曾有耳闻。”
“是啊,连你这等上了值在书房里一坐一天,下了值便回家的人都知道此事,你觉得正常么?”李溦循循善诱,并不着急,对于这位后辈同乡,他经常以朝中之事暗暗引导,立志将自己毕生在洪武朝学到的“苟字秘诀”教授于他。
杨士奇虽然沉默寡言,却聪明无比,略微一顿道:“有些异常。”
“这就对了。”旁边的老头也跟着道:“这是早有人将此事宣扬出去,让大家先入为主,还没审呢,便觉得这小天师身份有疑。”
杨士奇暗暗点头,李溦又道:“若是大家都不提前知道,此时突然有人上奏,你看那小天师,不过十岁孩童,脚上有伤,胸口还渗着血,他虽然是御赐身份,却是占个幼、弱,谁人看了不是心生怜惜?”
旁边的老头知道老友这是提携后辈,传授官场经验,也跟着补充道:“大家先入为主了他的幼弱,那时就算真有再大的罪过,也得从轻发落,你看刚刚太后娘娘自他进来后,便一直未曾说话。”
杨士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李溦又道:“刚刚在黄公奏禀凤翔侯罪状时,你看满朝勋贵无一人敢反驳,那是被人捏住了痛脚,就连曹国公也只能隐忍不发,小天师却突然发难,这时机把握的当真不像是一个十岁孩童能够做到的。”
“老夫看着也不像十岁的孩童。”旁边的老头摇了摇头:“倒像是十四五岁的少年郎。”
“谁家十四五岁的少年郎能有这份心机,能在这朝堂上还能这般大胆?你这老匹夫当年若是有这等胆气,还能吃瘪被贬?”李溦瞪了他一眼。
老头也怒了:“老夫说的是他看起来的样貌,哪里说是手段,这般心机与手段,可像是活了几十年的老家伙。”
杨士奇早就习惯了俩人的争吵,连连苦笑,怕他二人在殿前失仪,连忙小声打断:“望公,您说小天师一刀三杀,又是什么意思?”
李溦白了老友一眼,看向杨士奇道:“黄公刚刚定了凤翔侯的罪状,靠的是什么?”
“百姓们的状子,算是物证。”杨士奇若有所思。
“小天师告黄公与燕逆暗通曲款,又靠的是什么?”
“燕逆在金陵密探的名册,也算是物证了。”杨士奇猛然明白了什么:“望公的意思是,小天师最后要请圣上定凤翔侯的罪,便是想要做实了黄公以物证治罪。这样的话,到了黄公这里,也必须如此!”
俩老头点了点头道:“孺子可教也。”
“定凤翔侯的罪,算是一杀,那这才算是二杀,这第三杀在哪里?”杨士奇虽然聪明过人,但终究没有经历过官场上的事,因此百思不得其解。
李溦则耐心解释:“凤翔侯的案子,从现在来看算得上是铁案一桩,而且明日之后,只怕不出一月,便会传遍我大明各地。而小天师现在请奏,大家只知道是小天师力争,方才定了凤翔侯的罪,可不会有人去关心黄公之前的努力。”
“原来如此...”杨士奇再次恍然,心生佩服:“正如两位所言,大家先入为主,认为小天师乃是嫉恶如仇,为民请命,再有什么假冒小天师欺君的话,就无人相信了。”
“还是会有人信的,但不会多了。”李溦对杨士奇的表现很满意。
“其实还有第四杀。”旁边的老头略微得意道:“小天师拿出燕逆密探的事,算是把燕逆得罪大了,而湘逆与燕逆同气连枝,那是谁也不会再相信,所谓他是荆州来的了。”
“就你老匹夫多嘴!”李溦瞪了他一眼,刚想要再说话,忽听人群中有人道:“臣石昭有本奏!”
“来了!”老头赶紧按下心中要反击的脏话,聚精会神的看过去。
杨士奇也跟着往殿中瞧去,只见王凡和曾凤韶等人已经起身站在一旁,他看着众星捧月般站在中间瘦瘦弱弱的王凡,非但没有任何的紧张,反而微眯着眼睛,气定若闲的看着出列的石昭,心里暗暗敬佩:“我何时能够像他这般,在这殿堂之上侃侃而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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