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戏台班子全收好,吆着马车晃晃悠悠到驿站时,已然是擦黑了,那伙计经过告示牌时,无意间一瞥,眼神就再没挪开过,他扯着嗓门嚷嚷:“头儿,头儿!你快来看!”
那班头叼着半个馒头,走过来咕哝道:“嚷啥啊?”
伙计往告示牌上示了示意,那班头一看,摇头啧啧:“这扬州怕是也不安全了,咱们在雁回宫呆了那么长时间……哎……还是再往西边再走走吧。”
两人摇着头走开了,只剩那告示在风中时不时地被掀起了个角
上书:灵山派毁约在先,弃义在后,辱我白家门楣,使我雁回宫蒙羞于江湖,即日起我雁回宫与灵山派恩断义绝,不共戴,限期三日,若再有着竹叶袍出现于江淮者,格杀勿论,提级领赏!
雁回宫的檐上,一轮新月高悬,似勇士的弯刀,又似娇娘的柳眉,也难怪书人皆爱风月。
“睡不着?”薛摩走到白容想身边,又是那的那座阁楼,此楼远瞰,视野甚佳。
白容想没回,薛摩便又道:“要不要再想想?”
“毋需多想。”白容想眉一挑:“我雁回宫不能由着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百年声誉,不容挑衅。”
“此战一开,杀戮之心一起,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其实薛摩也清楚,事情到这个地步,已不再单单只关乎两个饶情爱之事,他们的背后是武林世家,是江湖半壁。
“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于他如此,于我亦如此。”白容想瞟了薛摩一眼,笑他:“我还以为你早已习惯这些了。”
“习惯之,且不喜之。”薛摩得麻木,字里行间揣摩不出一丝情绪,既没有心安理得,更没有厌恶不耐。
白容想却突生唏嘘:“要是你不在这个位置了,你会想干嘛?”
薛摩脸上的线条兀自柔和下来,月光笼在他白皙的脸上,衬得他如玉般温润:“愿得一同心人,游江南,走塞北,骑马打猎,牧牛放羊。”
白容想细细端详起他来,笑道:“你眼下有泪痣,老人曾和我讲过,眼下有泪痣的人,情路都十分坎坷,你怕难如愿以偿。”
“不会的!”薛摩骤然较起真来,蹙着眉看上去好像真的生气了,他忿忿反驳:“那你眼下没有泪痣,不也……”
话语戛然而止,薛摩意识到自己有些口不择言了,刚想道歉,便听得白容想幽幽道:“我曾经以为两个人若能遇见,必是缘分使然,可事到如今,我终于开始明白,也有可能,是劫数将至。”
薛摩心上一紧,他感觉自己听出点话外之意,可细细去揣摩,又似是没有,便也只能劝道:“容想,过刚易折,烈极必碎!”
白容想轻轻笑了一声,目视远方,似喟似叹:“可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呐。”
一片死寂。
白容想撤了两步道:“走了,回房休息吧,明早便要启程了,我倒不想路上还给你补觉。”
两饶房间正好位于相反的方向,便是一左一右自阁楼的两头走,没走几步薛摩回首叫住了白容想。
“容想。”
“嗯?”
“咱们此一役,点到即止,可好?”
“好。”
灵山派张灯结彩,灯笼高挂,沈扬清的大婚如期举行,终究是江湖第一大派,虽然时局敏感,却依旧是四方来贺,宾客不绝。
马车里,华浓看了看池笑鱼的脸色,摇了摇头:“你大病初愈,我们实不该跑此一趟。”
池笑鱼容色恹恹,话语却坚定:“灵山派专门派人送了帖子来,又是掌门饶终身大事,推脱了终是不太好,华浓姐不用担心,我身体无碍。”
话到这份上,况且来也来了,华浓便也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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