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玄寺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待客之处,也就那摆着几张桌子的饭堂而已。
几人进了寺里,各自前往佛像前烧了香,便到了饭堂。杨愈正要告辞出去,却被曹义全拉着坐在他身边,于是几人各分宾主落座。才刚坐下,明台已取来碳炉、茶具,烧水煮茶。
曹义全看着明台的动作,叹了口气,道:“唉,沙洲苦寒之地,要想喝杯茶都是不易。”
王瑰笑道:“齐仁兄,前些年,江南茶叶北运受阻,蜀茶又专供茶马司买马,以致北地茶叶贵如金叶。如今商路渐通,往西域之地贩茶,茶利堪比丝绸之利啊,只需你我两家……”话没说完,却住了口,眼睛朝着杨愈瞟来。
杨愈见状,再次要起身告辞。曹义全又将他拉住:“诶,无妨。杨兄弟乃是肃州遗民汉人,也是我忠义军昔年辖下属民,又与我一见如故,我不当他是外人。”又叹了口气,凄然说道:“陇头已断人不行,胡骑夜入凉州城,汉家处处格斗死,一朝尽没陇西地……唉……河西陷落百多年,汉儿回望无乡音。”
杨愈听了,明白曹义全说的应该是河西走廊被胡人攻陷之后的惨状,虽然知道在自己来的那个时空的历史中,河西走廊自从唐朝中叶之后,数百年都游离于中原王朝之外,但这个时空的历史似乎已经改变,因此也不知详细情况,更何况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实际上也不是河西之人,所以感触不深,但听他语气悲切,又见他说着说着目中含泪,心中也是恻然,便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
曹义全转头对杨愈感激一笑,又大声说道:“驱我边人胡中去,散放牛羊食禾黍,去年中国养子孙,今著毡裘学胡语。谁能更使李轻车,收取凉州属汉家?数十年前,我忠义军高举义旗,扫荡群寇,终于收复甘、肃、瓜、沙四州之地,原想着能将河西之地带回中国,但终究不获朝廷信任,以致如今忠义军孤木难支,被迫退回瓜、沙,忍痛放弃甘、肃……忠义孤魂,何时可返中国?”说完大手拍在桌上,落下泪来。(古人说的中国,不是如今中国的含义,是对应四夷的说法)
杨愈听他这样说,心想,看来这曹义全是忠义军人,怪不得一见自己就眼中含泪,还以为是他可怜自己身世,现在想来,是听见常照说我是肃州遗民,触痛了他的心事。
堂中众人听了都默然不语,许久,常照叹了口气:“阿弥陀佛,河西百战,生民困苦,曹施主也勿要悲伤,待到朝廷缓出手来,施主终究能够得偿所愿。”
曹义全却是摇了摇头,脸上悲伤更甚:“唉,河西汉民沦为胡人奴隶,岂是困苦二字所能概述。若非如此,杨兄弟父母又何须往来西域贩货,吃那万里风沙之苦?”
杨愈将茶杯往曹义全手边推去,安慰他道:“曹大哥大仁大义,小弟佩服。但,不穿行于黑暗,又如何看得见光明?”
曹义全听了,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哈哈哈哈,杨兄弟说的是。男子汉岂能作小儿女态,见笑了。”
许久未作声的王瑰笑道:“齐仁兄哪里话来?齐仁兄乃是胸怀天下的大丈夫,岂是我等庸庸碌碌之人可比的?待到你我两家联手……”又瞟了一眼杨愈,微微侧脸,唤道:“张都头”,他身后站着的一个穿着黑色衣袍、胡须灰白、脸色阴郁的中年人上前两步,躬身待命。
王瑰朝门外努了努嘴,那张都头便走到门外,关上房门,守卫在门口。
杨愈看王瑰这副作态,也不在意,端起茶杯轻啜一口,顺势转头看看,却见曹义全眉头皱起,垂下眼睑,脸色微沉。杨愈心想:王瑰两次提起两家联手,可见心急,曹义全却紧皱眉头,一副不太高兴的神色,看来很不耐烦。
王瑰理了理袖口,双手拢在桌上,道:“齐仁兄,在下知道兄台大志,正所谓钱粮足才有兵马壮,忠义军现如今唯有先图强,才能谋发展。在下提议你我两家合作,共同经营西域茶路之事,乃是忠义军壮大之良机。兄台不日便要返归敦煌,还望早做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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