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震元的住处在土姑堡的最东面,一座独立的土楼,平时用作林家来往商客的歇脚地。
一个五六十岁的守更人,胡须稀疏、脸色蜡黄,搬不得货、牵不了驼,只能随着商队沿途守夜。好在是这一路平顺,要是真遇到大群的荒原狼,这样的人等不到保士就先交待了。
商队在土姑堡停驻,张罗回程的货物,守夜的有两三人足矣,像他这样不利索的俨然轮不到,一天不守更便一天没工钱。但他仍旧每天蹭在这里,晚上的时候就靠在土楼的墙外休息,每到饭点便进去碰碰运气。
这天只是多打了几个盹,再进去就找不见打饭师傅了,这人骂骂咧咧了几句,背着身后一通冷嘲,悻悻走了出来。
也在这时,丁六揣着一个油纸包正往土楼赶来。来时守夜,丁六与他一组,不知其名只是叫他陈伯。这一程下来,丁六早已发现,不管是守更人还是牵驼人、随行伙计,其实都是林家的长工,只有这个陈伯和他一样是临时凑进来的。
陈伯抓起纸包,里面是刚刚炒好的肉丁米饭,立时笑逐颜开,把纸包举到头顶,连躬了三个腰,“小哥大财!小哥大财!”
黑黑的手抓起米饭便往嘴里填,鼻孔塞着米粒,胡子也黏着米粒,看得丁六有些不忍,“陈伯,您都这把岁数了何必跟着跑大漠,找个小郡城看看院子或者挑拣挑拣山货,日子过得多安生。”
“小哥,你不懂,我走大漠不是为了营生,而是找一个东西。”
“找什么?”
片刻间,陈伯用黄土把手上的油揉去,一手抓住襟领,另一手缓缓探出一个竹筒。
丁六把里面的纸张舒开,打眼一瞧那上面画着的似是一面旗子,“这是?”
“这就是烈风旗!”陈伯眼睛发亮。
听陈伯的话,这烈风旗似乎是个常识,丁六却是第一次听到这三个字,“烈风旗?做什么的?”
“他们曾是大漠的主人,是昂立天地的雄野客,是敢走大漠荒谷的强人,敢怒虎狼、敢擎苍鹰!”
丁六挠挠头,不曾想这陈伯还挺能拽词,可他还是没明白这旗子有何用,一说起这些飘渺的东西,陈伯显得眉目矍铄,抬头一个远望更是满目悠长。这前后的突变,直让丁六有些怀疑这老人家是不是精神上有点问题。
“陈伯,那这烈风旗到底是做什么的?”
“从前的商路,历国西贺都做不得主,谁做主?烈风旗做主!他们是天地间惟一敢走中线的人!在那鼎盛年代,上平府的大商望旗而动,大到木板石雕,小到糖品茶叶,烈风旗那是行走的集市,把这千里荒漠变作星辰大海一片坦途!小哥,万物有通,这是大能事!它本应写入商史、写入历国史!”
陈伯越说越激动,那些彪炳的话显得空洞,但“中线”二字抓住了丁六的眼睛,从跑马窑到土姑堡其实是走了个弦月路线,绕过正中的大漠荒谷,这无疑加长了行程。
那大漠荒谷虎狼盘踞、恶兽频出,岂是驼队敢走的地方,但听陈伯此言,曾经的那里不止通畅,还走出一条光辉的商路!
“小哥切莫小看了中线,原本距离就要短得多,而且可以走马车,单程至多十天时间!”
“十天!”丁六忡怔在地,这一比简直离奇,他们来时可是足足走了四十多天!
“如果没有烈风旗,西贺焉知大历之雄,如果没有烈风旗,大历岂知六合之外仍有大天!不管虎狼与蛇蟒,只要看见烈风旗,万千避退不敢前,那不只是一条商路,那是伟大的拓举!”
这话说的未免过于理想,丁六可是亲眼看过狼袭太鸾山的人,人岂能把握虎狼的心性,可也是在这个时候,丁六对这面旗子好奇起来。
双侧月牙向外,正中长尖傲擎,轮廓很像一把戟,只是下方飘摆的长缨颇为豪烈,似重墨陡然提锋,既显虬力又见冷锐,它的外围则是六片飘荡的云朵,形态各异,通体呈现黑红之色。
岁爷千秋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百发小说网http://www.baifabohui.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