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来南衙募集善款,能让这群不臣之心的家伙跑掉?
于谦欲言又止,止欲又言,最终还是一言不发。
这仁恕,他不知道该怎么劝。
帝制之下的忠君二字,是一种极度的政治正确,而且是维持朝廷稳固的必要价值观。
就于谦了解到的情况,这些怀着不臣之心的家伙,会盟举大事的人里面,成分也是颇为复杂,也不都是心心念念盼着陛下龙驭上宾的。
参与其中之人,有部分是抱着凑热闹的心态,看到有热闹,凑了过去
有抱着给陛下捣捣乱的心态,事成与不成无所谓,主要是给陛下填堵
有抱着搏一搏万一真的把皇帝给杀了的心态,涉事不深、重在参与
有抱着不成功便成仁,势要杀掉皇帝的心态,组织参与、秘密策划。
看个热闹也该死吗?于谦其实想劝劝陛下,可是,这个刺王杀驾的热闹,真的不能凑。
于谦救不了他们,自作孽,不可活。
倘若是这看热闹的人,真的无聊,去各种妓馆里,和那些个娼妓们弹琴唱曲,要不去书寓,讨论下天地阴阳大乐赋这种高雅之事,不更加身心愉悦吗?
于谦也懒得劝,这种事和整顿吏治一样,只有一个字,杀。
杀的多了,自然就怕了。
大明太祖高皇帝,这招虽然暴戾,但是管用。
朱祁钰眼睛微眯,然后眉头紧蹙的再次凑到了千里镜里,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旗子,是唐兴的牙旗。
唐兴是不视事的皇亲国戚,给官俸为锦衣卫指挥使,不视事,但是一应礼制俱在。
红底黑字唐字牙旗,在海风之中飞舞翻卷着,的确是唐兴的牙旗。
这近三尺的朱红色牙旗,挂在一条单桅飞翼船上,在海上跟飞一样,划过了海面,奔着金山外的码头而去。
飞翼船上站着一个很有精神的男子,还有一个妖艳女子。
“李巡抚,那是唐指挥吧。”朱祁钰不确信的说道。
李宾言自然也看到了唐兴的身影,确信的说道:“是他。”
“命是真的大。”朱祁钰不得不感叹,在大明火炮齐鸣,倭寇、海盗、逆贼内讧夺路而逃的乱军之中,唐兴顺利的活了下来,而且还架着一条单桅的飞翼船,怡然自得的挂着牙旗,回到了金山卫。
这命真的很硬。
“他还押着一个人?”朱祁钰再次问道。
“是,五花大绑,是缇骑的缚术。”卢忠确信的说道,这缚术可是他的拿手绝活,也是缇骑们操练的技艺,显而易见,唐兴很擅长此道,在成为国丈之前,唐兴也是上过战场的老兵。
朱祁钰看着海面上战事已定,笑着说道:“走,都去去看看。”
唐兴将飞翼船降下了风帆,缓缓靠岸固定好绞索,两只手抓着俘虏一举,便扛在了肩上,他大马金刀的走下了飞翼船,还伸出手,让今参局搭把手。
今参局看着那只在夕阳下镀着一层金光的手,只觉一阵燥热,身子有些软,抓着那只手,下了飞翼船。
那些个日夜标榜自己是诗书之家的倭国儒门,总是以礼仪著称,可是这一个伸手的动作,却让今参局真正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神圣,比那些繁文缛节更加神圣。
那是她惨淡,漆黑无比的人生中的一道光。
唐兴是皇亲国戚,但他是外戚,半路出家,也不是贵族。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啊。”今参局抓着唐兴的手不舍得松开,两腮砣红,低声糯糯的问道。
唐兴笑着说道:“你本是倭国御令,锦衣玉食,安康喜乐,跟了我反而天天出生入死的。”
今参局抿了抿嘴唇,极为坚定的说道:“我在银阁寺,既不安康,也不喜乐。反而是跟了你,死,也是乐意的。”
活着,今参局切实的感受到了自己活着。
“说什么死不死的混账话。”唐兴笑着耸了耸肩膀,扛着俘虏向着码头走去,一边走一边和今参局说着话。
今参局有些心不在焉,她知道陛下在松江府,但是她不知道陛下会如何处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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