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之上,汉子搬上来最后一批滚木,锅里煮沸的桐油升起油烟,着实难闻呛人。
那金汁更是腥臭无比,却还有那汉子一担一担往城头上挑来,有在煮的,也有还未煮的……
军将的甲胄,正在散发朝阳的金光。
一切早已准备多时,好似也准备得妥妥当当。
南离大元帅石宝,还在城墙之上打马到处奔走,整个城墙早已拥挤非常,只有他一人打马来去,便是四处呼喊,四处激励,更是四处叮嘱。
城墙之下,也是汉子无数,二三十万军,数目并不十分明确,许是十八九万,许是二十八九万,便是到得今日,这城池里到底多少贼军,依旧没有一个真正明确的统计。
便是这贼军之中绝大部分人,数数都数不清楚,过了几十上了百,过了几百上了千,许多人压根就数不清楚。
即便数清楚了一百几十,二百几十,却也无人识字来记,更别说还要加减去计算……
如娄敏中这般的人,在这支军中,便是少数之中的极少数,自也不可能自己一个一个去数出来。
便是太子之尊,其实也没有真正读过多少书,只算是简单识字而已。
当然,也就是这般的人,才容得出身低微也没读过什么书的方腊去忽悠……
便是方腊至今,连属于他自己的一本完整的教义都没有真正编写出来,他但凡是个秀才,这永乐之国,也当大有不同。
好在,娄敏中之辈,能力不差,至少这城防之事,着实有条不紊在做,也可见其组织能力。
只听,一声鼓鸣,激荡在苍穹之下,打破了这寒冷清晨的宁静!
随后,鼓声慢慢大作。
咔咔咔咔,是那甲胄在动。
马鞭也起,催促也起,巨大的云梯车,前有马拉,后有人推,中间,还有人不断取木板来垫铁包木的轮下泥土……
只管轮子走过,再把后面的木板取到前面再垫。
走得不久,床子弩便怒号而起,开始一杆一杆的长枪发射到那城头之上。
轒轀车也在动,嘿咻嘿咻的号子在喊,车内的人,一步一步在推。
更有披甲军汉脚步在前,举着大木盾,笼罩自己,也笼罩身后的持弩力士,神臂弓,当贴近一些,再来怒号,一般的弓弩,那更要近了再近,才好发挥效力。
便是要压制城头上的反击力量!
投石机终于嘎吱嗡隆了一声,好似那长而粗壮的木杆,发射一下就要折断一般,好在,并未折断,那硕大的石头,划破长空而去,几十人随即围着忙碌不止,只待第二发去。
一切,都繁琐到了极致!
好似这华夏大地的人,真的就天生擅长这种浩大的工程。
这种战争工程,已然在这华夏大地,不知持续了几千年……
每一次,都大同小异。
这巨大工程的组织者之一,刘延庆,却正在将台之上发怒不止,但凡有一处地方没有做好,被他发现了,他便是喝骂不止,也催促令兵奔去把骂声传到那里。
只问,那一辆云梯车为何走得比别人慢,为何?
不要理由来,不听理由,走快,给我再走快!
只问,先登怎么急着往前冲?不要急不要急!他还是急了,再如何去说不要急也晚了,已然是指挥不到了。
只问,河东军为何队列显得比旁处略微乱一些?河东关胜,无能之将也,平常治军,懈怠无能!
只问,延州王渊,刀盾与弩弓,怎么有了空隙?无能,无能之将也!
却也看不到那王渊也正在自家军前呼喊不止。
姚平仲,直娘贼,只知夸海口,有那轒轀车陷而难行,也不知多派人去帮着推!
好似哪哪都是问题……
却是……哪哪都有条不紊在推进。
壕沟已然过去,护城河也已然过去,横去不见尽头之军,皆在靠近城墙。
那城墙之上,大呼小叫更是忙作一团,不论巨石如何砸,箭矢如何射,那城头上射下来的箭矢也还是如雨在下,黑压压一片直往城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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