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晨替剑棠擦去嘴边流出的药汁,又用一块干净的手帕包住自己左手的一根手指,用手指慢慢撬开剑棠的嘴,右手用勺把药汁顺着牙缝喂进去,让他合起嘴,等了许久,剑棠的喉咙微微一动,把药咽了下去。苇晨再重复刚才的动作,直到把剩下的药汁全部喂完。再解开手帕时,她的食指已经被剑棠咬出一大块青紫来。
喂完了药,苇晨定定地看着絮屏,眉心渐渐地浮起愁意,仿佛越来越厚的云层,逐渐遮住了月亮的光华,“这些天,他一直高烧不退,半夜里会说胡话。你知道,他在昏迷中叫的是谁吗?”
絮屏看着苇晨的神色,心中隐隐有些预感,却不敢回答。
“他叫他娘,还有……叫你。”
即使从苇晨的眼神里隐隐猜到了答案,但苇晨说完,絮屏还是吃了一惊,她的心像是在冰天雪地之间忽然被一床烤得滚热的被包裹住了,暖洋洋的有一种意想不到的舒服,可是,很快这种舒服就被更强大的不安驱散了。“晨姐姐……你这样……这样周到地照顾郭大哥哥……那么多年……他……他应该在梦里叫你才对。”絮屏嗫嚅道:“姐姐大概是太累了……听……听错了。”
苇晨自嘲似的一笑,“我也希望是我听错了,可是,我守了他这么多天,每天晚上听他叫你的名字,绝不会错。还有,”她说着,从剑棠枕边拿出一个竹盒,捧在手上兀自端详,“这个竹盒是你送给他的,还记得吗?”
絮屏看着竹盒,点了点头,“当然记得,这是我从苏州带来的面人张给我捏的小像。”
“他天天把这个竹盒带在身边,贴心藏着。”苇晨斜睨了絮屏一眼,“屏儿,你真的不知道送自己的小像给一个男子,代表什么意思吗?”
絮屏的脸瞬间涨的通红,如果真的要掰着书本里的规矩说起来,她倒是也依稀知道这样的赠送有些亲昵的含义,可她真的只是因为那天赏梅的时候,郭大哥哥夸了她一句好看,她便想着能把当时的美好记录下来,给郭大哥哥留个纪念而已……她上前想要拿回竹盒,苇晨却一扬手让开了,“不管你送他小像时是怎么想的,他却是当真了。你不能就这样拿走,不然他醒了问起来,我没法交代。”
一阵沉默,苇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走近絮屏,拉着她的手,说:“屏儿,你还有的选择,可我没有了。”
絮屏嘴唇轻颤,她听懂了苇晨话中的意思。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居然突然疼了一下。她从小就没有娘,她虽然也觉得难过,但毕竟本来就没有拥有过,她更多的只是遗憾而已,可是郭大哥哥……虽然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不是“喜欢”郭大哥哥,可是突然要让她把他从自己的生活中从此剔除掉,她第一次有了“失去”的感觉。这个感觉……好伤,好痛。
絮屏努力挤出一丝笑意,声音却透着哽咽,“等郭大哥哥脱离危险了,我就回杭州,再不见他了。”
第八天晚上,剑棠的烧终于退了,大夫连连惊叹这是一个奇迹。明明已经被黑白无常锁住了脖子的人,居然从阎王那里得到了特赦!剑棠的情况稳定下来,絮屏也如约跟着胡风于第九天一早离开了太原。
马车吱吱呦呦地前进,忽然车窗外响起一阵干涩的扣击声。絮屏急忙擦干脸上的泪水,掀起窗帘,原来是胡风。胡风面无表情地递给絮屏一个水囊,“镖队每个时辰会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你还是得喝点水。一天不喝水,生了病可没人照顾你!”
絮屏感激地接过水囊,使劲扯着嘴角对胡风一笑,道:“谢谢!”
胡风皱了皱眉毛,“笑不出来就别装笑!太难看了!”说着夹了一下马腹,向前快走了几步,淡得好似白开水一样的声音传回车厢里:“你真的很不懂事!不该来时非要跟来,不该走时又非要离开。你们这些小孩子,不知道都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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