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冯二人回到镖局,各自回房休息。苇晨自回到镖局就一直闷闷的,晚饭也没有出来吃,只推说乏了,仅命丫鬟盛了点粥端进屋子吃了半碗。这天正是望日,雪霁天晴,定更后一轮圆月在枝头挂定,映着地上的残雪,庭院里明晃晃如同白昼一般。苇晨打发丫鬟先去休息了,自己静静在桌边坐着发呆,月光照着窗外的树枝,投下姗姗的树影,映在窗棂上,仿佛是一幅极写意的水墨画。
苇晨披衣起来推开窗子凭窗靠着望着月亮出神,思绪千丝万缕翻翻绕绕地缠上了心头。白天出游的一幕幕闪过眼前:一会儿是天地间剑棠和絮屏两人共骑一马,在白堤上飞驰;一会儿是絮屏簪上红梅时剑棠如痴如醉的眼神;一转眼又是絮屏腿伤疼痛时剑棠关切的态度,只觉得心头说不出理不清的一阵烦乱。好不容易收稳了心神,关上窗,回到屋里正要吹灯,又听有人敲门,接着是剑棠的声音问:“小晨,你睡了吗?”
苇晨一听是剑棠,忍不住心中一暖,一面答应着一面开了门。剑棠看苇晨慵慵懒懒的样子,关心道:“我看你没有出来吃晚饭,是不是在山上受了冷,身上不舒服?”
苇晨把剑棠让进屋里在桌边坐下,倒了一盏茶递在他手里,“没什么不舒服,不过有些累了罢了。大哥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剑棠眼角浮起一丝疑虑,关切道:“咱们平时走的比这远得多,也从不见你这样累的,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请大夫来瞧的。”
剑棠的问候让苇晨心里暖意像春天的阳光一样蔓延开来,盈盈笑道:“哪里就那么娇气了?我好歹也是镖局里长大的,比不得屏儿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姐……”说了一半,自己觉得话说得有些不大妥当,便急急转了话头,“屏儿又是腿伤初愈,难免娇弱一些。”
说到絮屏的腿伤,剑棠从怀里取出一只锡制雕瓶递给苇晨道:“明天有一趟镖要去徐州,苏叔病了,我替苏叔跑一次。一早就要动身,烦你明日替我把这红药油送去给屏儿。今日旧伤受寒疼痛可大可小,一定要好好保养才不留病根的。”
苇晨的心里恍如骤然吹来一阵狂风,把刚刚绪起的一点暖意瞬间吹散了,先前那抹和润的笑意也硬生生地凝结在了嘴角。只是不想让剑棠看出心里的不快,便答应着把药接了,借着收好药瓶,转身掩去脸上的尴尬。
剑棠完全没有留意苇晨情绪的变化,看了看天色,起身道:“不早了,你既然累了早些休息吧。我走了。”苇晨把剑棠送到门口,掩上门,正要上闩时似乎想到什么,忙又开了门唤了一声,剑棠回头答应,苇晨略一迟疑,笑着问道:“你几时回来?”
剑棠不在意地笑道:“徐州咱们都跑了许多次了,你怎么糊涂了?顺利的话,来回总要大半个月的。怎么?有事?”
苇晨摇摇头,挤出一丝笑意,“哦,没什么,你去吧。”说着闩了门,闭了眼倚在门上,喏喏自语:“你这会儿过来,是为来探望我还是为来送这瓶药?”说着心中不禁一阵悲伤,踱到窗前,透过窗缝望着剑棠离去的背影,心中念叨着:“我与你从小一处长大,一处读书习武,一处出生入死,虽是异姓,却胜过亲生兄妹。你我二人自小都失去母亲,从来都是互相照顾,你护着我不受别人欺负,我惦记着你春暖秋凉该增减的衣服。这些年大了,你的那些鞋面、荷包、剑坠,哪一个是外面买的?又有哪一次你走镖回来我不是亲自做一桌好饭好菜接你?即使再晚也留着火等你。每换一季的衣服,我便提前赶出一季的荷包,打出一季的络子挂剑。如今我心中只你一人,你我的爹爹又都有意成全我二人,原指望再过两三年,便可遂了这些年的心愿,从此夫唱妇随,或是继续帮着爹爹经营镖局,或是找一处风景秀丽的所在归隐了去。如何偏偏此时又来一个屏儿?虽说屏儿如今尚小,但也渐渐长成,生得俏丽又多些机灵。今日你看屏儿的那眼神,几时给过我?屏儿腿疼,你那焦急的态度,又有几时这样待过我?”想到这里,眼中含了半日的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肆意地低落了下来,滴在衣襟上,转瞬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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