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自己还有49次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机会,却不相信改不好眼前的这句话?你真虚伪。
虚伪的最高境界,就是对自己虚伪——不善良却认为自己是一个义人,不坚定却认为自己是个强者。当自己的行为说服不了自己的意志时,就开始扭曲世界,扭曲事实,活成蛆虫一般的角色。这就是伪人。
记得那个年轻热血的爱国青年吗?他在网上批判人们不愿无偿加班,缺乏奉献奋斗精神,不愿意放弃小我成就大我牺牲自己利益为企业添砖加瓦,等到他毕业后却惨遭老板多重剥削,因为薪水问题在网上痛斥这个国家烂透了,言必称外国的月亮都是圆的想要逃到国外去。
这就是伪人。这个世界既不好也不坏,烂掉的是你自己。很多事情本身的模样取决于你是怎样告诉自己的:你告诉你自己能够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如果你不去努力,最后没有得到,你要怎么办?抱怨这个世界吗?
王子虚的眼神重新开始对焦,眼前那个模糊的声音如同晨雾一般消失在空气中。他对着空房间说,我能。这很难,但是我能。
下一秒,他的视角腾空而起,得以俯瞰大地。他看到东海、西河,都覆盖着绵绵愁苦的雨。奶茶店的小妹穿着挂着笑脸褐色围裙一脸麻木,穿着太极服的老头子在成人用品店门口移动缓慢,穿格子衬衫的男青年因为一辆共享单车和路人大打出手。
他飘过去,飘到西河上空,似看到许多熟悉的身影,有苟应彪,有林峰,还有沈清风,他没有为这些熟人停留,一路向西,到内比都,到吉隆坡,到斯里巴加湾,再到加德满都、德里、科隆坡、马尔代夫、塔什干、杜尚别、喀布尔、德黑兰、大马士革……
他发现世界各地他都有熟人,在塔基亚,他看到阿多尼斯,垂垂老朽如同活化石般在自家藤椅上端坐;在开普敦,约翰·马克斯维尔·库切抬起他清澈的眼睛;在巴黎,这里可热闹,佩雷克、莫迪亚诺和克莱齐奥向他打招呼,王子虚回礼后想起来,佩雷克已经死了……
大门吱吱呀呀地响起,更多的光线争先恐后涌入房间,悬浮在空气中的灰尘飞扬起来,王子虚眯了眯眼,想要起身,却没有力气。
“什么味儿?”某人说。说完后,几只鼻子齐齐耸动。
“啊!他没穿衣服!”某人尖叫。
“冷静点,感觉像真死了。”某人说。
“嗯,是纸尿裤的气味。”
陈·福尔摩斯·青萝蹲下身子,检查了现场后,宣布真相,陆清璇冲出了房间,叶澜很及时地给众人递过来口罩。
“难怪没看到他上厕所来着,看来是真疯了。”
人总是在看不见时会萌生对当事人的同情,但目击现场后,难免会生出嫌恶之心,更何况王子虚现在的惨状堪称人厌狗嫌,头发虬结皮肤苍白,看上去营养不良且有些脱水。
宁春宴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脸:“喂,你还好吗?”
王子虚的灵魂此时正绕过好望角,他快速划过布宜诺斯艾利斯和利马,跟博尔赫斯和略萨打过招呼后,回到了东海自己的身体上。
“唔,想喝水。”
宁春宴从塑料袋里掏出一只橘子在他眼前晃了晃:“没有水,有橘子,你要不要?”
王子虚点了点头。
于是宁春宴给他掰开橘子,一瓣一瓣地塞进他嘴里,其间大乐,抬头惊喜道:“我感受到喂猫的乐趣了!”
陈青萝没有管她,宁春宴以后要养薛宝钗的猫也好还是要当神奇宝贝训练大师也罢,都不关她的事。她此时坐在王子虚的电脑前,正在审视他修改过的小说。
她拖动鼠标看了几页,说:“都已经快改完了,进展很顺利嘛,闭关真的有用。”
宁春宴把剩下的半拉橘子都塞进王子虚嘴里王子虚当场被卡住,转身去看稿子,随后发表评论:“改了多少?没把灵韵给改没吧?”
陈青萝小声说:“改得很好。”
宁春宴小声问:“你觉得,够资格上《获得了吗?”
陈青萝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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