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当年笼罩在王建国同志头上,将要绞杀他生活的那种力量,岂不是和现在自己正在面对的黑暗如出一辙?但奇怪的是,当年的王建国同志竟然毫无察觉。他甚至来不及去用一张假钞买一把假枪保卫他的生活。
其实很多人像王建国同志一样,来不及发现敌人,就已经遭遇了大厦崩塌,就好像每天会走的路上忽然地质塌陷出现一口天坑,一不留神就踩了进去。二战已经过去了,这个时代再也没有法西斯那样旗帜鲜明的恶人组织,能够发现环绕在四周的豺与狼反而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王子虚用力踩下油门,驶向高速路的出口。
……
宁春宴和陈青萝靠在办公室门口的墙上,像两个不良学生。
“青萝,我不是在批评你,你有没有觉得,刚才稍微有点孟浪了?”
陈青萝看了宁春宴一眼:“你这不就是在批评吗?”
“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完全可以用更婉转的方式来让钟教授理解你……”
陈青萝理直气壮地说:“再婉转下去,他就要被师娘叫回家吃晚饭了,你难道还能坐到他家饭桌上,缠着他继续兜售那谁的小说吗?”
宁春宴揉了揉额头:“但是他好像生气了……”
就在20分钟之前,宁春宴正在和钟俊民教授拉扯,根据她的预想,她会将话题努力从小王子拉到严肃文学上,然后顺势推出文坛新星王子虚,以给钟教授留下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接着再循序渐进地掏出王子虚的稿子请他斧正。
结果陈青萝狼奔豕突地直接掏出稿子怼脸,气势汹汹地让钟俊民看,当时在场的人都吓呆了,陈青萝的态度不像个文人,倒像个文匪。
钟教授可不是什么普通老师,他能被约出来首先还是看在宁冰儒的面子上,接着才是看“西河双璧”的面子。直接这么掏出一个不知到哪里冒出来的人的稿子请他看,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这个人要是南大在校学生尚且有情可原,但这人不仅不是南大的,甚至不是学生,而是一个三十岁在郊区城市的不知名单位任职的不知名办事员,陈青萝这么鲁莽堪称冒天下之大不韪,两人仅仅只是被赶出来只能算钟教授学养厚。
陈青萝伸手放在宁春宴肩上:“你相信文字的力量吗?”
“你别以为用这种搞传销的鸡汤就能给我糊弄过去,何况你糊弄我也没用,你得糊弄过钟教授。”
陈青萝郑重其事道:“我是如此深信着。既然大家都是搞文学的,一定是会被文学所吸引、所感召。”
宁春宴把她的手从肩上拉下来:“热,别摸。青萝,我相信文字的力量,可是文字的力量也是要分场合的,这么兵荒马乱地让钟教授看,他也未必能认同文字的力量。”
“至少他看了。如果那谁知道自己的稿子过了这么多人的目,哪怕最后什么都捞不着,也该瞑目了。”
“你这个底线思维也太底线了。”
就在此时,旁边的门开了,赵沛霖走出来说:“钟教授请你们进去。”
宁春宴感觉到胃部越来越沉重。现在是接受审判的时候了。往好处想,钟教授至少用了“请”这个字,比刚才赶她们出来的时候好多了。
陈青萝率先走了进去,宁春宴跟在她身后。房间里一如刚才离开时的原样,区别只是钟教授面前放着一摞王子虚的稿子。除此之外,他还戴上了眼镜。
敏锐的宁春宴发现,他镜框下的眼睛,有点略微发红,就好像刚刚哭过。
“稿子我看完了。”钟教授说话带了点鼻音,“我多少有点能够理解你们的心情了。”
宁春宴和陈青萝对视一眼,然后陈青萝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钟教授,你哭了?”
赵沛霖面无表情地在旁边解释:“钟教授看得十分投入,众所周知,当情绪十分投入的时候,往往容易受感动……”
“你别说话。”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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