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袍陈员外压了压手,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继续娓娓道来: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剩下的田,我们几家分文不取,全归由衙门,
甚至那些地我等也可以找人种着,
至于收到的粮食以及贩卖的银钱,由罗县令自己决断去处,如何?
日后朝廷问起来,也算是有个去处,
都是衙门中人,知道各自的艰辛,不会难为罗县令的。”
“不行不行,造册之时,布政使司会来吏员,
账目都要经过来回比对,做不得假。”
罗渊嘴唇紧抿,地是挂在衙门下面,说得好听,
但一旦被人种上了,就是一笔糊涂账,尤其还是被此等大户种上,
若是日后这些大户说这些田是他们世世代代种着,衙门又能如何?
难不成说这些早些年暗自昧下?
这二人打的算盘,罗渊看得一清二楚,
无外乎就是看到了登记造册后,
布政使司衙门可能会进一步收取赋税,想要以这种法子找补一二罢了。
年轻的刘员外此刻发出一声嗤笑:
“罗县令,您可要考虑好了,
下个月的奉银还没有着落,衙门上上下下几百张嘴,可是等着吃饭呢。
朝廷总不能光让吏员干活,不发俸银吧.”
罗渊看着眼前二人似笑非笑的脸孔,
心中愤怒异常,却无法发作..
在宜良县这等小地方,本就升迁无门,再没了钱.
罗渊不敢想象,那会发生什么,
至少他的政令,是无法出这衙门了。
罗渊心头一黯,慢慢低下脑袋,
看着自己有些干枯的手掌,心中发出了一声叹息。
自己不过是一个流官,今年在这里,过几年还指不定去了哪里,
年纪也大了,何必与其争斗呢?
摆烂一念起,天地刹那宽。
罗渊觉得,自己忽然变得好受了一些,
他嘴唇嗫嚅了两下,刚准备开口,
就在这时,原本紧闭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三人的脑袋顷刻间望了过去,
二人眼眸锐利,恶狠狠的模样像是饿狼,
罗渊倒是猛地惊醒,身体一抖,眼神重新恢复了坚毅,心中闪过一丝后怕。
门口,师爷的身影猛地冲了进来,满脸焦急:
“县令大人不好了,京军又回来了。”
罗渊满脸疑惑,猛地坐直身子:
“为何?”
师爷气喘吁吁,努力吸了两口气,快速说道:
“曲靖府发生叛乱,灾民朝着宜良来了,就在宜良县外二十里!
现在被京军挡住,他们拿着曹国公的印信,要调粮食,
还让我等聚集大夫以及民夫安置灾民。”
“什么?”
罗渊苍老的脸庞露出震惊,猛地站了起来,
但因为年纪太大,气血猛地上涌,让他脸色猛地涨红,面露不适。
而后他手掌捂着胸口,用力抹了两把,喉咙发出了如风箱一般的声音。
师爷见状连忙冲了过来,帮他用力抚摸着脊背,
而后肥胖的脸上充满谄媚,看向前方二人:
“两位员外,有什么事还是明天再说吧,
今日县令大人有急事要处置,
若是怠慢了京军,灾民冲进县里,朝廷怪罪下来,咱们都没个好。”
刘员外眸子在他身上来回打量,面露迟疑,声音抑扬顿挫:
“京军真的来了?”
“来了!”师爷肯定地开口。
“宜良县二十里外,那不是曲靖府的地界嘛,
曲靖府发生了叛乱,有灾民流窜,与咱们宜良县有什么关系?”
刘员外越说声音越大,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脸色也阴沉下来,
手中折扇不停地在手中打着,发出“啪啪啪”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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