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有了这碗只被脱了粒,便直接上锅蒸熟,完全没有经过‘研磨成粉’这一道工序的麦饭……
“咳!”
“咳咳咳咳!!!”
在天子启幸灾乐祸,甚至是暗含期待的目光注视下,硬着头皮吃下一小口,刘荣当即便忍不住一阵剧咳。
硬!
就像是夹生饭puls——终极夹生饭!
如果说夹生饭,只是米粒中心部分没有熟透,那刘荣吃下的这口麦饭,就好似每一粒米,都只是表面薄薄一层被蒸软了些;
去了这层软壳,其余部分和刚从田间收割,并从麦穗顶部搓下的麦粒没有任何区别!
单只是硬倒也罢了,使劲嚼一嚼,总还能咽的下去。
但真正的灾难,却是在费力的咀嚼之后。
怎么说呢……
就像是在嚼掺杂了几粒砂糖的小土块儿;
带些许小麦的香、甜,口感却好似在嚼土……
“如何?”
“朕这尚厨,可是连太后都赞不绝口,几欲想要调拨去长乐,都没能得偿所愿的~”
“尚厨做出来的麦饭,当是能和太子的胃口?”
见老爷子幸灾乐祸的调侃起自己,刘荣只皱巴着脸,将一口面粉、‘石子’混合物吐进手里的帕子;
砸吧一下嘴,又拧眉漱了漱口,才暗含幽怨道:“瞧父皇这模样,当也是尝过这麦饭的滋味?”
却见天子启闻言,只满带着笑意,大咧咧点下头:“吃过。”
“而且吃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当年,先帝尚还是代王时,王宫内的粮食,便只能仰仗国内的官员们,从自己的禄米中分出一些。”
“一开始是粟;”
“后来被吕太后得知,便有一部分被换成了麦——美其名曰:宫里的马也得有饲料。”
“自那以后,朕和母后,便吃了足有三、四年的麦饭,只有逢年过节,才能有先帝、阿姊,还有梁王匀出来的半碗粟粥。”
···
“苦啊~”
“不过半年,母后原本的衣裙,都可以两件拆成三件来穿了;”
“至于朕,更是足有一年多没长个头——吃了三年多麦饭,满共就长了两寸多高。”
“直到先帝入继大统,朕做了太子,这才可以敞开独自吃粟粥,短短半年,就长了足有一尺多……”
回忆起往昔,天子启明明在说疾苦,语调中,却隐隐带着些许自豪。
含笑道出这番追忆之余,又默然回味偏侧,才回神含笑,抬头望向刘荣。
“到了太子这一代,我刘氏子弟,已是不必、也很难再经受那样的疾苦了。”
“——太子尝尝这碗麦饭,也不是坏事。”
“须知我汉家,不知有多少贫民黔首,想吃上这么一碗难以下咽的麦饭,都是一件很难的事。”
“便是有这么一碗麦饭,这些人,恐怕也都因饿的太久而脱力,根本拿不起碗筷,便倒地不起了……”
听闻此言,刘荣只面色平和的点点头。
——忆苦思甜饭嘛;
吃过的。
而且和天子启一样:刘荣‘曾经’,也有过一段相当拮据的人生经历。
最苦的时候,刘荣也曾在一位好心大哥的帮助下,吃下一碗没加盐的清汤挂面……
“陛下!”
“长安急报!”
正当刘荣皱着眉,却也坚定地拿起碗筷,势要将这碗麦饭吃入口中,殿门外,便响起郅都那极具识别度的低沉嗓音。
循声望去,便见郅都快步走入殿内,俯身附耳,对天子启耳语一阵。
待郅都直起身,天子启原本满带着轻松惬意,好似是在度假的闲适面容,只立时再为一阵阴戾,和一抹挥之不去的疲惫所充斥。
“即刻派人回长安,禀奏太后:朕片刻便至。”
“整点行装,即刻回长安。”
语调阴沉的做出指令,待郅都领命离去,天子启这才深吸一口气,神情阴郁的望向刘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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