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岗抬头,看着这株高大繁茂槐树,立春刚过,槐树已经吐露新蕊,黄白色,传来淡淡芳香。
李清岗一边给这棵槐树剪枝,一边自言自语道,
“驴师叔,一晃眼,我们已经下山半年了。也不知道,山里的大师兄、二师姐、师尊他老人家,今年岁首还祭祖没,吃五辛盘没……”
咔嚓咔嚓……
条条树枝落下,槐叶长且细,窸窸窣窣的,就好是某种动物的毛发一般。
“你说,大师兄他们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回山这么久,也不来找我?二师姐,还好吗?”
李清岗少年老成的脸庞上,流露出几分委屈,
“师尊说的,世俗女子皆是老虎所化,近之者必死!清岗记得一清二楚哩。可是,师傅好像忘了清岗呢!”
杂乱的树枝,被李清岗尽皆去掉,就连伸展到屋檐上的,也一并剪下。
李清岗有些意犹未尽:“可惜了,驴师叔你化形成这槐树,倒是没法给你修蹄子了。不过也好,日后我鹤鸣宫,便多了一位‘槐师叔’和修剪枝叶的传统了。”
槐树无风自动,枝干簌簌作响。
忽而一簇带着羽状复叶,圆满如扇的枝叶,从顶端坠落,划过长空,轻轻拍打在李清岗的脸颊上。
痒痒的、麻麻的,就像当年小时候,驴师叔用驴脸贴贴李清岗一样。
李清岗捡起这簇枝叶,没好气道,
“驴师叔,你又想逗我。我已经长大了,”
李清岗也不清楚,鹤鸣宫这位驴师叔,到底活了多久,是哪一代的长辈了。
他只是依稀记得,师傅他老人家腿脚还利索,能下床走路的时候,岁春祭祖,似乎也唤过驴师叔一声‘师叔’。
鹤鸣宫代代真传蚕头法术:北斗叩步化形术。
只需辅以符咒,顶皮步罡,向北斗叩首,诵咒二十四下,向地一滚,便可彻底化形他物。
此乃跟脚、阴神、灵魂上的彻底改变,塑形,就算是真神天仙当面,也认不出化形前的模样。
只是,鹤鸣宫传承数千年,能真正将这法术修至大成,可自由化形,易作他物,又可回归真身的,寥寥无几。
大多数都只能‘假形’,将身体部分化作他物,或山精野兽的爪牙、或是鸿鹄鸟雀的双翅。
抑或,变成了其他东西后,便再也变不回当初了。
只能披着如今的皮毛,继续修持、继续……
化作他物。
就跟当初的驴师叔、现在的槐师叔一样。
李清岗将院子中的残枝败叶打扫干净,又从地窖里装了半筐草木灰,给槐师叔施肥。
然后李清岗目露促狭之意,笑嘻嘻的解开了腰带,撩起衣摆,就开闸放水。
“虽然不是童子尿了,但您老人家也别嫌弃,就当晚辈孝敬您的……毕竟,或许啊,就这么一回了。”
槐树气得狂颤,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李清岗配好剑,清点符篆法器,又将阴阳消涨镜挂在腰间。
现在,这里是十五元宵。
院外人来人往。挂銮铃的马车斜驶过来,轻巧的来了又去。
冰糖葫芦,窗花。
青砖黛瓦的屋檐上飘着水汽。
一朵槐花清晰的坠落下来,从恍惚的绿影后面。
有些发皱的道袍,芒鞋。炸油锤的香气,正午时分的阳光。
李清岗行走在人间的烟火中,推开了门,大步朝桂花街而去。
“我也去该做我应该做的了。清除师门败类易,了结这一桩因果难。但好在不管如何,今夜之后,一切都结束了。”
李清岗回头,看了眼院中的槐树。
槐师叔默默伫立,似乎是在为他送别。
“仙道昌隆,鹤鸣长唳。”
“别了,槐师叔。”
啪嗒!
院门合拢,声音尖且脆,就如出鞘之剑。
……
“种将军,时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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