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能的狂怒（一） (2-1)

路灯的灯臂接连下塌，发出尖锐的悲鸣，铺设在金属管道内的电线被巨大的扭力打散，登时扰乱了交流电的输送，炽白色的灯光频繁地闪烁，照闪出一道巨大的身影，巍峨而狰狞。

猩猩交替着出手，一手擒住白色的灯臂过后，借助摇晃带来的惯性，进行下一次的跳跃。

手腕骤然发力，它将身躯凌空掷出，另一只手臂同时探出，抓住了前方的另一杆路灯，就如人猿泰山那般轻巧，飞跃在灯与灯之间交错的空中。

它把城市当成了一座钢铁森林，新生的心脏堪比柴油发动机，浑厚力量涌遍全身，它娴熟地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快速地朝向建筑群林立的城中心挺进，就像是迫切地赶往一场盛大的宴席。

没有理由，也没有来由，它就是莫名地向往那片灯光闪耀的地带，似乎是向往那里的奢华，又似乎是向往那里的放荡，说不出太清楚的条理，总而言之，就如他生前那样。

在万众瞩目的注视中，他降落在一辆大型客车上，傲然地挺立在这条繁华街道的最中央，一边捶打胸脯，一边嗷嗷大吼，仿佛在宣誓着自己的主权。

狂野的叫声之下，客车里的乘客大惊失色，惊慌地拥成一团，就如挤奶油那样，缓慢地从那两扇狭小的车门内逼出，连跑带爬地涌入溃逃的群众当中，很快便作鸟兽散了。

猩猩没有发作，端然站在车顶上，冷冷地望着这一幕，嘴角翘起了讥讽的笑。

在这个房价高涨的年代，它仅仅只凭借一声怒吼就占据了这段繁华路段的主权，仿佛在举手投足之间，它便实现了许多人终其一生也无法企及的白日梦。

也不知道是他们的白日梦可笑，还是他们的人生可悲，总之，这头猩猩就是忽然笑了出来，就像人类那样，讥讽地嘲笑着眼前一个又一个的笑话。

猖狂的笑声一浪接着一浪，远离大客车的人行道上，人们退出一定的安全距离以后，聚在一起，对着那只白痴一样的猩猩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妈妈，妈妈，快看，大猩猩，车上有一只大猩猩！”

一个年纪约莫八九岁光景的孩子拉着一个女人的手，蹦蹦跳跳地指着它大叫，似乎生怕女人不知道。

“喂，请问是110么？额，这里是人民北路，估计从动物园里逃出来了一头大猩猩，现在就站在一辆大包车的车顶上，请务必尽快赶来，将它抓回动物园里去！仍由它留在这里，无论是对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还是对市容市貌的影响，都十分的不好！”

又有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拿起了手机，发大声地说，似乎在卖力地掩盖住身边喧哗的背景人声

“哇，亲爱的，快看，那里有只猩猩耶！”

一个穿着超短裙的女孩大惊小怪地惊呼，重复着小孩刚刚说过的话，装作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趁机躲进了男孩的怀抱。

“宝宝怕怕嘛，万一那只大猩猩冲过来了，哥哥一定要来救人家哦。”

她嘟嘟嘴，眨巴眨巴眼睛，楚楚动人地望向情人的脸，嗲声嗲气地说。

“大丈夫呐！只要有我在，那只臭烘烘的长毛大猩猩休想动宝宝一根汗毛，它要是真想伤害我的宝宝，那就得从我的尸体上走过去！”

男孩无所畏惧地笑笑，一手搂住女孩的纤腰，义不容辞地说，就像在背诵某部狗血青春偶像剧里的台词。

....

人声鼎沸，车流堵塞，这个平平无常的夏夜，似乎因为这样一头巨大的猩猩出现，而渐渐升温。

猩猩仍旧岿然而立，像白痴那样瞎吼，没有暴露出半点的攻击性，环绕在人行道上的人们渐渐大胆了起来，潜移默化地往前走了几步，掏出手机，咔擦咔擦地拍，咔擦咔擦地照，就像那个孩子一样，急于跟未到场的朋友分享此刻的心情。

街道上的交通也瘫痪了，许多司机干脆把车停在了路中央，一边狂按着喇叭，一边怒骂着这只阻塞交通的畜生，诅咒它的祖宗十八代。

司机们的怒骂声，车载喇叭的高鸣声，人们渐渐放肆的议论声，咔擦咔擦的照相声，远方隐隐传来的警笛声，铁板被踩过的空响声，灯柱被敲打的砰砰声，等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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