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起来说这些,和咱们下的这局棋有什么关系呢?”岑秋风问。
“嗨,您说这话说的。”周贤笑了一声,连连摆手,“没关系,没关系,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您把我留下跟您下棋,不也是陪您解闷儿吗?话赶话赶到这里,就随口这么一说。咱不就聊闲天儿吗?”
“对,聊闲天,说什么都行。”岑秋风哈哈一笑,“既然是聊闲天儿,我就再起个话头吧。你埋怨我。”
周贤苦笑一声,随手点落一子:“您要这么说话,可就把天聊死了。这哪是又起了个新的话题?分明是绕回来了。我都说了没有,您怎么就是不信呢。”
“哎,这一手下得妙。”岑秋风终于不是落雨一样的落子了,沉吟了两三个呼吸,方才接下了这招,“我觉着你就是埋怨我。咱们爷孙两个有什么不能说的,对吧?幼清跟你一样,岁的时候跟在我身边学法,长到二十多。你说他当时好歹是个皇子,却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也不像你似的贪嘴,山上粗茶淡饭,他甘之如饴。我们俩关系好比亲生的父子,说你我是亲近的祖孙,没什么错。你要是心里埋怨我,就直说,我又不会怪你。”
“您收平南王周穆敬为徒的时候,年岁也足以做他的爷爷了吧?”周贤笑道,“虽然辈分是这个辈分,但说我是您的重重孙子都可以,毕竟年龄在这摆着。我真没什么好埋怨的。我的本事您也清楚,放眼天下,三十岁以下的炼气士里,只要不对上郭子衿师兄那样的怪物,我断没有轻易送命的道理。不埋怨。”
“你这孩子不老实。”岑秋风摇了摇头,“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埋怨。你刚说过,自己希望这一生平平静静,你就不埋怨我把你推到风口浪尖上去吗?”
“哦,您说这个埋怨。”周贤像是才听懂话一样,做了个恍然大悟的样子,“也不埋怨。我刚才不是也说了吗,您做什么安排,肯定是有您自己的考量。您都活了一百三十多年了,头脑里积蓄的智慧,不是我一个二十刚过的后生能揣摩的。”
“你这棋路,太重于防守了。”岑秋风指着周贤才落的子说,“我让你四子,你算是占得先机,守成,没有错。可不能一味守。孩子,久守必失,天下间没有攻不破的壁垒,你但凡有一点疏忽,就要折掉一子的先机。你有几次犯错的机会?”
镗!岑秋风一子落下,周贤不说话了。他的安排被看破了,做了许久的布局付之流水。他要重新规划。
“就拿我这个开局来说,若是不攻,那就赢不了。”岑秋风见周贤不搭茬,就自顾自地往下说,“围棋让子,本就不是较量的手段,那算是教导。棋力高的让给棋力低的,以使其学习正确的应对,掌握攻守的方式。你跟我下了十年的棋,却仍旧没学会怎么攻。你性子里就是个怕麻烦的人,下棋的时候也不肯太过锋芒,非得是逼你一下,你才肯多动上几手险招,这不行啊。”
“我只是惯于做有把握的事情。”周贤落子之后长舒一口气,“我到底做不得豪侠,说不出虽千万人吾往矣这种话。”
“成也如此,败也如此。”岑秋风笑着摇了摇头,“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在王灵官殿罚香的事吗?”
周贤思索片刻,恍然点头:“记得,虽然过去许久了,但这件事我不会忘。小黑就是那次寻上我的或者说,是您招来的。”
“那时候你还有点锐气,说为桐光报仇,就不含糊,有一时之勇。”岑秋风说,“虽说我盼着你们长成你如今这样,可你成熟得太早了。你们二人虽说是青要山上威名赫赫的混世魔王,可是其中有九成,是你帮着你师弟兜底,不得已才被牵连其中。我已经许久没见过你做什么没把握的事了,这不太好。年轻人要有朝气,要有闯劲儿。”
“您希望我怎么闯?”周贤问,“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挨罚本就在计划当中。那时候,我就已经是这样了。”
“你觉得你自己应该怎么闯?我希望我希望咱们青要山永远太平,什么事儿都找不到咱们头上。”岑秋风笑着说,“可我希望没有用,得是我青要山内门外门通力合作,众志成城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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