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3月,我作为一名实习记者开始访谈。
地点某地监狱。
我缓缓地打开我的记录本,端起笔,在访谈室外面的隔空窗户旁,等待我的访谈对象。
交流室的门“吱”一声开了。一名警察手按着他瘦峭的肩膀,将他带进交流室,他喘着粗气,似乎有些发怵,双手间的镣铐“叮叮”作响,在见他的第一分钟内,我无法将他与弑双亲的杀人犯联系在一起,他给我的印象像是一个腼腆的极度内向的乖孩子。
他深低着头坐在与我对面的交流室的里面。
“今年多大?”我轻轻地发问。
“十九岁”他深低着头,双手不自觉的扭动。
“在家里你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他摇头。
“你的父母经常对你使用家暴吗?”
他又摇头。
“你的父母对你很疼爱吗?”
他这次点头。然后我听到他轻轻地抽噎,慢慢的抽噎声越来越大,看上去他很痛苦,我内心里有一丝伤感,也有一种困惑――他是弑双亲的凶手吗?
在他情绪好转后,我换了个问题:“你喜欢做什么?”
他停顿了数秒,给了我一个冷血使我胆寒的眼神:“杀人。”
我刹那间惊呆了,我笔尖摇晃,嘴唇发抖,这个少年究竟有怎样的曲折复杂的内心,为什么他的心灵扭曲成这个样子,太可怕了!
我回转过神来,表面上平静地说:“为什么?”
“我恨他们。”
“他们是谁?”他忽然沉默,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静寂的可怕。
其实,1997年2月底,我已驱车前往他的老家,那是一处偏远的小山村,山路崎岖,距村5里,车子根本无法前行,只能徒步,5小时后,我终于来到了村落,经村人指引,我来到了一座土坯房的黑漆木门前,门前的锁已经生锈,看上去好久没有人来过了,我试着探访他的亲戚,可惜他们拒绝受访,不过,在村人的只言片语中,我了解到他的父亲腿部有残疾,母亲是哑巴。难道是因为父母亲残疾而心生怨恨弑双亲?
回归现实,那名警察推开了交流室的门,“20分钟的探访时间已到。”他自觉的起身,离开。我望着他的背影,内心被一团烟雾笼罩。
1997年4月,我在明查暗访中得知,他是家中独子,在村人眼中,他孝敬父母,善良友好,学习优秀,是一个好孩子。而进一步的细节村人无人知晓,因为他家的位置在村落边缘。我搜集的这些资料似乎只能把案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1997年5月,我无法找到答案,一度想放弃,可我的欲望打败了我的绝望。
1997年6月,我再次见到他,从道义上讲,我不能再问及触及他敏感神经的话题,但我的身份我的职业我的疑惑,迫使我发问。
“你还有别的亲人吗?”
“一个奶奶。”
“你是你父亲的儿子,你父亲是你奶奶的儿子,你杀了你的父亲,你知道你奶奶的感受吗?”我感觉我所说的一定深深刺激着他的心灵,我猜他或许会发怒又或许会沉默。
他突然抬起头来,“她会很快乐。”带着似笑非笑的轮廓。
我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怖,我的全身都在发抖,我仿佛进入了地狱之门,无法喘息,他的眼神似乎没有焦点,像是活在空气里,幻觉里。
“然后,我也要来了。”他呢喃。
他的话让我迷茫又胆寒。我陷入沉默,直到20分钟过去。原先的问题还没有解决,新的问题又出现,他为什么要弑双亲,他所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1997年8月我决定第三次探访他,彻底找到我所想要的答案,我感觉再找不到答案,我将要疯掉。
“留给你我的时间不多了(年底他将要被行刑),你能否告诉我,我所想要的答案?”我直奔主题。
他仍然沉默或在思索,好长一段时间。
“请相信我。”我急切地说。
他还在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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