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洛阳,正是暑气喧腾之时。
酉时刚过,长街上的暑热尚未散尽,但是洛阳城里最繁华的铜雀街已是灯火通明。蛰伏一天后,出来消暑的人潮,挤满了十里长街。
洛阳城里的达官显贵,名士清流,出没于繁街酒巷,流连于勾栏瓦肆,一派歌舞升平之象。
卫瓘借着暮色,混迹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只是他行色匆匆,愁眉不展,与周遭寻花问柳的众人大相径庭。
卫瓘三步一回头,密切的注视着四周的动静。他身边一个侍卫和府兵都没有,也与往常出行的做派大异。
铜雀街两侧酒家、妓院鳞次栉比,一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官妓正在廊下招揽客户。
卫瓘素来不喜花柳,加上年岁已高,夫妇和随,故而对这些浓妆艳抹的妖冶女子并不感冒。
他小心翼翼的避让着喝得醉醺醺的禁军和府兵,又厌恶的摆着手拒绝那些纠缠不休的鸨母,好不容易才来到一个朱栏画栋,彩壁辉煌的阁楼前。
卫瓘又看了一下牌匾,确认是河洛春没错,这才满腹狐疑的拾级而入。
他想不通自己这戎马一生老友是吃错了什么药,怎么非要挑这沾惹是非的烟花之地与自己相见呢?
“大人眼生的很,有相知的姑娘吗?需不需要我给大人物色一个?清倌?红倌?是上雅间还是直接拉铺?”
见有新客至,一个身材微丰,面敷白粉,尤有几分姿色的坐堂老鸨立时堆笑迎了上来,牵住卫瓘的袖子呱呱说个不停。
卫瓘通身穿着富贵,那老鸨的态度自然也格外亲热。
“我约了人,在蕉叶阁。”卫瓘颇有些不适,扫开那鸨母的手,戒备的说道。
“原来就是您啊,真是失礼了。快随我来,那位大人早候着了。”那鸨母说着,忙收敛形态,恭谨的一施礼,在前引路。
卫瓘也不理论,随着那鸨母往楼上走去。一路上,只见各色才子佳人卿卿我我,举止放诞,有的甚至在阴暗转角处就开始交股叠舌起来。
卫瓘老脸通红,板着脸一声不吭的走着,他觉得自己与这里糟杂迷乱的环境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好不容易登上了三层楼之后,那风韵犹存的老鸨终于在一间雅致偏僻的房门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了,大人请吧。那位大人等候多时了。”那鸨母说着,谦卑的退至一旁。
“有劳了。”卫瓘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那鸨母。他虽没来过青楼几次,但这规矩还是懂的。
“哎呀,大人,这许多,鄙人无功不受禄。”那鸨母讶异着推辞道。
“拿着吧,不要叫人来打扰我们就好。”卫瓘冷冽的说道。
“大人放心,我保证一个苍蝇都不放进来。”那鸨母千恩万谢的笑着去了。
卫瓘推门而入,只见这阁房里珠帘翠屏,馨香满室,陈设华美。一老者正与两名容颜不俗的清倌浅斟慢酌。
这老者鬓发斑白,穿着华贵,举止高雅,年岁与卫瓘相仿,一派名门士族的风范。
“玄冲公,你倒好兴致,在这高乐,害我提心吊胆一通好找。想不到你临老入花丛,倒是越活越风流了。只是不知我那贤淑的师姐知道你这行径,会做何感想。”卫瓘看到那老者,终于放下心来,戏谑着说道。
原来这老者正是司徒王浑,其女王沐云嫁与卫瓘三子卫恒,和卫瓘是儿女亲家。两人在军中的时候就有同袍情谊,再加上这一层关系,在朝中自然更是同气连枝。
“哈哈,伯玉兄,取笑了,别来无恙啊。”王浑听见卫瓘嘲弄,这才赶紧激动的站了起来。“来这河洛春,我可是向夫人报备过的。”
王浑携住卫瓘,拉他入座,乘机在卫瓘耳边轻语道:“城中耳目众多,各处皆有不便,还是夫人想出来这个法子,让我们在春倌会面,外人必不得知。”
“哈哈哈哈,师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冰雪聪明,这主意真是绝了!”卫瓘倾倒。“我道老亲翁如今怎么胆子变大了,原是奉了圣旨的。”
“不敢不敢,我如今就算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资本了。”王浑自嘲的捋着花白的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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