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懿比霍封更晚与楼泉相谈,而且与楼泉谈论的时间更长。
因此他回到府邸的时候,天穹的夕阳余晖已经完全撤去了,淡淡的黑纱蒙在星辰,整片夜幕泛着轻微的青光。
他面色阴沉地坐下,忽然狠狠一拳砸在红木座椅的扶手。
楼泉午时方才回到DìDū,卷宗便呈到了皇帝那里,有人动作比他还快。
那件事情本该再也不被提起,可没想到时隔多年,任有人惦记着它。
“到底是谁呈去的?”大国父的脸罕见地露出了盛怒之色。
门外巡视的仆役被突如其来的暴喝惊吓了一跳,手中的巡夜挑灯跌落在地,发出嘭嘭嘭的响声。
“谁?”钟离懿掠出门外。
“国父大人恕罪!”仆役慑于钟离懿的威严,猛然瘫软在地。
“你听到了什么?”钟离懿眼中骤闪过一道精光。
“大国父……大人……小的什么都不会说的!”仆役拼命地磕头,又不停地摇晃脑袋。
他浑然没听清钟离懿所言,却是下意识地回答道。
国父大人推门而出时的神情实在太过狰狞可怖,谁曾想平日不苟颜色,波澜不惊的国父大人竟会有此一面,自己偏偏该死地触了霉头。
“哦?”钟离懿眯起眼,缓缓走前将那仆役扶起身来。
“果然忠心,可否帮我一个忙?”
仆役看着国父大人恢复常态的神情,以为逃过一劫,眼泪并着涕液流下,“国父大人旦有所言,小的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他昂起头,艰难地勾起一抹笑容。
钟离懿也笑。
但却猛然探出一只手,如夜下暴起的毒蛇,死死钳住仆役的脖颈。他苍老的手臂青筋隆结,细微的咔擦声响起。
仆役眼眶眦裂,惊恐定格在瞳尖。他的脖子徒然瘫软下去,生生被捏碎成了一堆血肉。
很难想象钟离懿那瘦弱苍老的身躯竟能迸发出如此强大的膂力。
“帮我去死!”
尸体的跌落声沉闷无力。
钟离懿仰头看着庭院空的皎洁明月,眼中渐渐恢复了波澜不惊,身的血气重新潜伏下去。他负手于身后,怜悯地扫了一眼地的仆役。
“竟是老夫失态了!”他的语气中蕴含着一丝责怪的意味,却重新包裹着不可撼动的冷静。
他回到屋内,自顾倒了一杯茶水,嘴唇方才抿到杯沿,身后便响起一道浅浅的嗓音,“懿主子,何事劳气?”
钟离懿的动作僵住,乍一听到那熟悉又久远的称呼,他有些恍然失神。
他仰头喝尽茶水,这才缓缓道:“最近有人呈递了一份关于祭殇的奏折给陛下,我需要知道那人是谁。”
“只要懿主子一句话,便要这赤县换个天,费劳什子神去在意那陛下?”身后的嗓音忽然低沉地说道。
“混账!”钟离懿反手一掷,瓷杯精准地砸中隐蔽在黑暗中那人的额角,裂成无数碎片。
“我就知道过了这么多年你们中还有人怀着这样的想法。我说过我即是赤县,赤县即我,你们这群蠢材究竟何日才能明悟。”
身后是一片寂静。
过了许久,钟离懿转身,才发现身后早已没了动静,纱窗半掩着,在风中轻摇。
……
春蝉躲在阴暗的树桠后聒噪,夜越发显得寂寥无人。寒风瑟瑟,逼人裹紧衣袍竖起领口。一片片月色泻落在栾华树的缝隙下,深春,正是栾华树盛开之际。一簇簇淡黄色的小花荡在枝尖,将月色也染黄了去。
一辆黑檀锦帘的马车在月下飞驰,三匹黑驹呈品字形护卫着马车。
马车在颠簸的石野山路行驶,在城中大道中疾驰。淌过浅河沙地,走过幽寂草场,日夜的奔驰后终于在马匹的一声长嘶中停在了一座气势磅礴的皇宫前。
九牧帝国,DìDū九野城。
其中一位战士驱马前掀开车帘,车夫下车跪伏在车辕旁充作人梯。
一道华贵的身影迈下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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