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是你是摄政大汗王,是草原未来的大君,你怎能为了一个女人……”楚清和彻底愣住,却是怎么也说不下去。一时之间她简直觉着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些愚痴至极的话会从一位位高权重坐拥北疆天下的男人口中说出。耶律引铮是草原的烈阳,是神女宠爱的儿子,他合该普照每一个北燕的子民。他此言无非是愿将曜日之辉贱作萤火微光。她睁大了眼,然身子却像是僵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这一瞬间她只觉自己像是掉入了陷阱的猎物,猎手是云珠草原最优秀的猎人。她就是那只坑里的沙鼠,在耶律引铮的目光之下无处可逃……亦或者说,她是徒奔在旷野的旅人,昏天黑地中,有天光破云而出。她猝不及防的被那束光照亮,光中有人热切的对她展开拥抱。这一瞬她忽感热泪盈眶,好似眼前一片荒芜顿显生机。
心人如眼前人一般徐绽笑意,唇畔春温。她在心中带着不可置信的心情回拥住他,终是缓缓蜷缩在耶律引铮身旁,火光明灭在他眼底,犹如烟花寂灭的间隙。
“……可只是为了一个人,值得么?”楚清和抱坐于地,下颌抵在膝盖,下意识的躲闪过耶律引铮的目光。她忽的不敢再看他,因为他的眼里笑意粲然,像是那夜雁回城外星沉无垠。
“为了其他人不值得,可为了她,值得。”耶律引铮拨弄着柴火,语调中笑意隐隐:“你说过,人心比天下更为难得。既然比天下更为难得,那天下间,又何有它物能比之更为珍贵呢?”
耶律引铮说罢微微垂首,楚清和抿着唇,却是忍不住心下的悸动想侧目去瞥他。可就在此时,一颗红线系着的物什自耶律引铮领口滑出。耶律引铮也察觉到领口异样,他略略垂眸,近乎是珍而重之将那物拈在了指尖。楚清和心下好奇,正想将之将之瞧个分明,却不想耶律引铮反倒忽的低下身子将手掌摊开在自己眼前——那是一颗牙齿,森白且尖锐,像一把精巧却锋锐的牙雕匕首一般。楚清和完全可以想象这可牙齿的原主人是多么强壮凶悍。
“这是我十五岁时,在露曲喀格山腹里狩猎的雪狼牙齿。”他一面说着,一面正欲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回了贴在心口的位置。然此时山洞外忽卷雪风一阵,直吹得洞中火堆飘摇一阵。几点火星飘出山洞,在冰棱折出浅浅浮光。
楚清和见得此般情状,亦难以捺住自己的少女心性,侧身便往洞外探去,想瞧瞧明月新雪的奇景。可在她目光未及之处,耶律引铮却是诧异一瞬后旋即温柔一笑——冰棱的浮光落在身侧少女的面,好似抚平了她脸刚结痂的细碎伤痕。那些光辉映在她明澈如烈酒一般的瞳里,好似流转出横波春山。
“我的狼牙,一生只会交付一次。”耶律引铮轻声呢喃,细语好似要飘散在风雪之中,也不知是说给楚清和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楚清和心下一动,指尖轻轻一颤,却被耶律引铮更用力的握紧。她沉默半晌,似是试探又似是玩笑:“可你成了大君,是能娶三个老婆的。难道这颗牙,你还得分成三份不成?”
“如果她不愿与他人分享我,那我便不做这个大君了。我就当个大汗王,守着她一辈子,带着她去我的领地牧马放羊养牛。春天就去神女湖踩水抓鱼;夏天就来露曲喀格山下避暑;秋天西下去吃那边甜蜜的果子;等到了冬天,就回雁回城,窝在帐子里懒着,哪儿也不去……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耶律引铮说着笑了出声,他挠了挠自己的长发,窸窣的铃声跃动痴缠在咫尺暖意之间,他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这天下,为了她不争也罢。”
“可是在我大周,不争就活不下去。君王若心系一人不顾苍生,那就是昏聩无能,是要被口诛笔伐遗臭万年的。我们那里的话本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楚清和笑叹一声,撑着手靠在了石壁之,耶律引铮很有眼力劲的递给她一截烤好的羊腿。楚清和接过羊腿,嚼了几口后挥着啃了一半的腿骨道:“咱们那边有句话,叫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气短就气短。”耶律引铮耸了耸肩,也拿了另一条腿吃了起来,满脸不以为意:“谁说不是皇帝就不能一争天下,无情未必真英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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