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无情未必真英雄。殿下,您倒是我见过,第一个说出这话的男人。”饶是良久之后,楚清和方才笑慨一声。她抹了抹嘴,将手中吃剩的骨头丢进了火堆里。时已至夜深,山间冰岚渐起,风略略一吹,便有银尘似的积雪簌簌落下。耶律引铮替楚清和拉好了裘氅御寒后,又撩起长发将自己的后背面向她:“靠着我再睡一会儿吧,等到了后半夜再叫你守夜。”
“好。”楚清和无声一笑,只觉心安不已。她靠在耶律引铮坚实的脊背沉沉睡去蓄养精力,然却没想到唤她起来的不是耶律引铮,而是清晨刺破云层的第一缕曦光。她被晨光扫了眼才方才惊坐而起,一睁眼却见耶律引铮已经起来整束软甲,而自己头下枕的正是他的箭袋。他面有疲态,可仍是笑着将自己拉了起来让她用雪洗脸。楚清和心下一动,心知定是耶律引铮不愿扰了自己才撑着守了一夜。草原的日出总是快的,没多久便天光大盛。见得雪破云开,耶律引铮才带着楚清和往山下走去。
他们赶着在午时左右下了山,然此时的露曲喀格山下已被趁夜出发的北燕兵士层层戒严。在他们走那些被人们层层踩踏而出的山路没多久,便幸运的碰了奉命山搜寻的北燕兵士。一众北燕兵士见到二人,忙激动的将二人迎下。没过不久,随侍楚清和前来北燕且并未回返凉朔关的侍从也被人带了来。他看着浑身狼狈的楚清和激动的泪流满面,若不是被耶律引羽派遣来的北燕女官以影响郡主休息之由劝了下去,只怕是他能当场磕头把自己磕晕过去。
在下山的路,楚清和也自她的侍从口中得知了那日苏携侍从回凉朔关报信之事。她自是心知此番自己的任性妄为会给两国邦交带来多大的影响,故也顾不得休息,赶忙修书一封命侍从快马赶回凉朔关诉明原委。她此番遇险,如今又心焦此事,急的恨不得现下自己便启程回凉朔关请罪。可不想就在她心急如焚之时,自雁回城而来的女官们却不慌不忙的请楚清和移步专门为她搭建的鲸骨毡帐。
她们似丝毫不介意楚清和所引起的乱子会为北燕带来如何的外交危险一般。楚清和只见她们捧樽持瓶鱼贯前来参见自己,态度恭谨却不失亲切。她们簇着她换了帐子,三十六股的华美鲸帐中,由青草与花朵制成的香料泡在温度适宜的浴桶之中,清幽的香气若有若无的缭绕在每个人的鼻尖——几名女官早已按照东周皇室的规格在此备好所有楚清和可能需要用到的物什,甚至连奉的饮食,都是特意请了东周的厨师所做。
楚清和见此阵仗,顿时便猜到这一切是谁吩咐的。于此她不得不感慨北燕的世子耶律引羽委实是心细如发……耶律引铮同自己相似,都是长于军中之人,虽惯见富贵奢靡,然却对此无甚追求。玉盘珍馐是吃,干粮馒头也是吃,比起用度的奢靡,耶律引铮更愿花心力让信任得力的兵士戍守于自己身侧。
然女官们却不知楚清和此时心想作甚,她们只在她面瞧出了重重的心事,故又忙为她奉安神助眠的洛草甜汤并手脚轻柔的为楚清和沐浴药捏腰捶腿。在这等无微不至的伺候下,饶是楚清和再心事重重,也不得不随着身体的舒适放松了神经,不一会儿便生出沉沉的倦意。女官们见她昏昏欲睡,在为她点了甜蜜安神的**后便笑着告退。
隐约之间,楚清和还听着她们在议论自己和耶律引铮的事儿,至于在议论什么,她却是因陷入黑甜而未曾听清,但无论怎么听,她们都没有说过半句责怪自己的摄政大汗王为一名东周女子以身涉险的话,细细听去,反倒是语气欣羡。
楚清和此番遇险,不仅受了伤,也因未曾好好休息故而已是心力交瘁。以至于她这一觉安稳,竟是睡到黄昏日落时分才睁开眼。
于帐外静候的侍女们听得楚清和起身的动静,又忙捧来新衣首饰温水妆镜等物什为她换。楚清和虽出身显贵煊赫之家,可武将之家作风简朴,玉泉大长公主亦并非铺张奢靡之人,故而这还是楚清和头一次被这么多侍女伺候梳洗,一时之间竟是有些不适应。且她素来惯穿男装,除却重大场合节日外,也没叫过梳头嬷嬷,平日里都是叫自己贴身侍女简单梳一下便可。这般的精致伺候,以至于一向跳脱的她在这群侍女跟前分外乖巧,任她们在自己头脸涂涂抹抹插戴环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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