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至此处,他起身在桌案上放下了一颗碎银子。一旁拴在树干上的马见得主人走来,竟是下意识的倒退两步颇为惊慌的咴咴叫起来,柳言萧一扯缰绳翻身上马,朝着宫城头也不回的离去。一个女人自巷道夹角的阴影中缓步而出,轻声一笑。
辰时三刻,角楼之上,朝鼓鸣钟。戍守宫城的禁军与龙图禁卫在易子凛的带领下列阵于午门之外恭迎圣驾回銮。萧锦棠列阵于首,面对宫内备好的御辇竟未乘坐,反倒是乘青阳直到宫内门而下步行往宣政殿而去。
而在此时,在建福门外等候的臣下听得陛下下马回朝的消息后纷纷列队鱼贯入殿。但无一例外的,他们的面上眼底都写满了惊疑不定。在他们眼里,萧锦棠无疑是个堪称离经叛道行事乖戾的皇帝,他们谁也不会忘记那日早朝,一向病猫似的小皇帝突然就亮出了他的爪牙,像一只发怒的雄狮一般,三两下间废权软禁太后。而今日皇帝回宫不遵旧礼,这禁军楚卫围成之景,委实令人胆寒。
兰卿睿依然是列居文官之首的,可曾经跟着他身后大臣的目光都从艳羡嫉妒钦佩仇恨或是巴结变成了唯恐避之不及的惶恐。兰穆结盟的破裂与穆太后和穆钰的软禁和放权让他们感受到了皇帝对于兰氏的愤怒和不再容忍。谁也不想去触碰皇帝的逆鳞,而躲着正在风暴中心的兰卿睿无疑是最好的明哲保身。
兰卿睿见得昔日朋党冷眼至此,不禁心下更为窒郁。金殿之上,他回过头,除却几个他亲自提携的兰党门生还对他回以目光,其他人都纷纷低着头不敢多看。
他的目光扫略过跟在他身后的王谦之与杨明正等人,想着能从他们面上窥探出一二分底儿。可王谦之却是垂首执芴,一副眼观鼻鼻观心作态,而杨明正依旧板着一张脸。就在此时,兰卿睿忽的发现,姜叡并不在朝臣觐列其中。
可来不及给兰卿睿细想的时间,便听得福禄缓缓步出宣政殿外高声呼道:“辰时三刻已至,传陛下口谕,准令群臣觐见”
兰卿睿听得萧锦棠的开朝谕令,纵使心下没底儿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往殿内行去。可未料他尚未站定,便听得身后的礼部吕侍郎低声惊呼,兰卿睿回首看向他,心道这根墙头草怎么这点眼力劲也没有,朝仪失态可是重罪。但他不曾料到的是,吕华元的惊呼只是开了一个先河,旋即更多的朝臣皆掩袖窃窃私语起来。兰卿睿见状心下恼怒,他正欲出列呵斥,却不想自己甫一抬眼亦心下一惊
金銮龙椅上的萧锦棠并未着朝服,甚至不曾盘束发冠。他拥披一袭玄狐裘氅,着劲装束轻甲腰配软剑,分明一副少年武官的装束。但此时再无臣下胆敢上前去指谏萧锦棠的装束于礼不合,因为朝臣不仅畏惧于萧锦棠的心性手段,更是惧怕那禁军围城之势。
“陛下,今日吏部尚书姜叡偶感风寒,昨夜突发高热,今日着实无力起床上朝,特修奏折一封前来告假。”龙座之旁,一道威严女声穿透珠翠帘幕沉容缓诉。原本应是太后凤座的位置上如四十年前一般定国大长公主垂帘听政,她优雅的伸出戴着鎏金护甲的指尖将福禄递来的折子递与萧锦棠,萧锦棠接过之后微微颔首,转头对福禄道:“福禄,下朝后你携孤的回折去一趟姜爱卿府邸,就让他好生养病,莫要挂念朝事。”
“谨遵圣谕。”福禄上前一步揖身领命,兰卿睿瞥了眼身后姜叡的位置,总觉得他这假告的委实蹊跷。想来姜叡这个老狐狸心知萧锦棠突然回京定事有蹊跷,他身份敏感,所以干脆直接托病不出避避祸,想来这朝上的事儿也烧不到他身上,但若今日他在,就难免会惹上一身骚。可姜叡能装病作个隔岸观火之人,可自己这站在火堆里的人却怎么也摘不干净
思至此处,兰卿睿目光又不禁向着武官列后的穆钰探去,可穆钰竟是垂首闭眼,满脸写着不关己高高挂起。
兰卿睿心头一梗,心头是越发没底。就在他思虑重重之时,福禄却是一扬臂弯麈尾高声道:“朝礼拜,诸臣行参”
“臣等参见陛下,见陛下礼”听得福禄宣令,诸位朝臣纵使心思各异也只得先行anbai礼,兰卿睿方一行揖,还未跪下时便又听得福禄朗肃开口:“传陛下圣谕:陛下心念今日开朝事急从权,故体恤臣下,今日早朝,赐三品以上臣职座。”
江山业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百发小说网http://www.baifabohui.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