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此时的楚麟城并未注意到兰卿睿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他正遥遥的向阶陛之上望去,眼中流露出柔和且赞许的目光。萧锦棠宣令言毕,像是感到了什么一般侧目一瞥便对上了楚麟城的目光。当朝直视圣上,这本是为极僭越不敬的,可萧锦棠却趁着诸臣叩首起身的间隙对着楚麟城得意一笑,像是两个做了淘气事儿的孩子联合瞒过了威严的长辈一般。
视线交汇间,神会一瞬时,无言之间二人便已猜出对方心中所想。随着福禄高声宣令退朝,麟棠年间最大一起贪污案终算是尘埃落定。楚麟城同朝臣们叩谢拜礼后,如常一般退至殿门旁等候萧锦棠。为了今日之事,萧锦棠可是熬了个通宿,他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又比不得军中人,如此劳累定然伤身。楚麟城心想楚清和像只野猴子般精力旺盛的劲儿,道是今日若是不跟着萧锦棠将她打发回去,依着她的性子不知又会带着萧锦棠去赶什么热闹。
念及至此,楚麟城的唇畔竟是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笑意,恍然神游之际,竟是连锦衣侯沈言夏站在自己跟前也未注意。沈言夏见楚麟城敛眸出神的模样,却是慈和一笑,抬起手在楚麟城眼前晃了晃:“麟城,都下朝了,怎地还不速速离去呀?”
楚麟城这才回过神,他忙摸了摸鼻尖,正欲向沈言夏躬身见礼时却被沈言夏以目光制止。楚麟城心下不解,却见定国大长公主竟是还端坐于垂帘凤座之上未与沈言夏一同离去。沈言夏见楚麟城注意到异状,又悄悄抬手向门口指了指示意楚麟城与自己一块出去暂避。
楚麟城眉峰一皱,似是不解定国大长公主之用意。可还未等他细思,便听得定国大长公主肃声道:“言夏、麟城,你们先且暂避片刻,本宫与陛下有些话要私下说一说。”
“是。”楚麟城虽有不解,然定国大长公主都亲口逐人了,自己也不能拂了她的面子强行留下,于是只得躬身揖礼拜辞之后随着沈言夏一块往殿外走去。
福禄见状,自是手一挥便领着内殿随侍的宫人往外暂避,还让人贴心的将殿门给关上了。殿门关上的一刹那,偌大宣政殿便骤然晦暗下来,外头的天光只能透过门页上的纱绢投进几块朦胧的光圈,映的殿内的朱梁彩栋都斑驳迷离起来,灰尘旋旋飘舞在光下,一时之间,宣政殿内静若闻息。萧锦棠不知自己与定国大长公主之间还有什么事儿是连楚麟城与沈言夏也听不得。他心下疑惑,心中辗转再三正欲相询时却听得珠玉脆泠相撞,原是定国大长公主掀帘而出,面沉如水。
“皇祖姑母,可是方才于朝上时,孤言令有失?”萧锦棠心下忐忑,像是面对师长的学生。可定国大长公主却是微微摇了摇头,她并未如萧锦棠所想一般指出自己未曾发觉的用人设局方面的不足,而是反问道:“陛下可知,为何此次兰党元气大损,赔了夫人又折兵么?”
萧锦棠未曾想到定国大长公主会忽出此问,他敛眸思索片刻,沉声出言:“因为太师想要保住陈思和他一直在犹豫,哪怕他最后决定以兰氏基业为重放弃陈思和,然却还是没断彻底,想着能通过李嘉易之手留得陈思和一命。此法冒险,然胜算却大。而这也是能让旁人抓其漏洞断其在大理寺羽翼的机会。”萧锦棠说着一顿,迟疑片刻后又补充道:“用情来推断一个人总是很准,感情往往是人最大的软肋。”
“陛下说的不错。”定国大长公主听得萧锦棠分析,眸光中竟是流露出一瞬惊讶,似是没想到萧锦棠小小年纪竟知何为人之软肋。不过她旋即便想起自己曾埋在东宫的暗线向自己说的先太子以萧锦月为质胁迫萧锦棠的事儿。看了这个道理,亦是萧锦棠自己的感同身受罢。思至此处,她看着萧锦棠的目光也不禁放软了些许,连着语气都柔和起来:“小九儿,你好好记住今日之事,记住你说的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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