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陛下也是为臣者胆敢非议的么?!姜叡,你僭越了!”兰卿睿闻言一拍桌案顿时眉宇之上怒意横生,然在他震怒的外表之下,心下却好似被冷不防的捅了一刀似的。姜叡竟直言说出了宫闱之中最为忌讳的密辛先太子与先帝蹊跷的死因。
先帝之死与先太子和姜贵妃脱不开干系,而先太子之死与当今圣上脱不开干系。这些事儿兰卿睿早从长女和大理寺少卿口中得知几分,故而种种线索串联起来,他也大致能推断出其间真相。只是真相若何,都是成了群臣缄口不敢再提的过去。毕竟没人会为了两个死人去犯当今圣上的霉头,也没人会以此中真相对萧锦棠竖起反旗。因为若要牵扯进萧锦棠,第一个牵扯进来的家族便是兰氏。
他也明白姜叡的意思。先太子为姜贵妃所生,而先太子又颇为苛待萧锦棠兄妹,如今先太子与贵妃都死了,谁又能保证萧锦棠不会因此迁怒于整个姜氏呢?而先太子妃又是兰卿睿的长女,先太子妃知晓其中所有密辛又不问不管当年落魄的萧锦棠,如今萧锦棠的携雷霆之势崛起,而兰氏又是挡在他亲政路上的一块绊脚石,新仇旧恨下,姜兰二氏俨然风雨飘摇。
“太师暂且息怒,姜某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姜叡见得兰卿睿惊怒交加,反却是神色定然:“陛下欲废权于太师,意欲扶植帝党已是不争事实。然太师也知,帝党主力是手掌兵权的楚氏和声威盖主的定国大长公主。古语有言,卧榻之侧岂容猛虎酣睡,而帝策上开卷所言,想必太师早已烂熟于心,也不必某再提了罢。”
“你的意思是……?”兰卿睿同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和姜叡的言外之意,他身为帝师,又怎会不记得帝策开卷一章第一句话便是攻交有度,张弛制衡八字。思至此处,他心下蓦地一定。是了,萧锦棠是能以一己之力设杀先太子的人,而他的隐忍连自己亦能瞒过。有着这样城府心计的人,又怎会真正将权力旁移呢?
权力就是皇帝的性命,自古以来无权的皇帝下场总是很惨。孤寒帝座上,权力就是皇帝活下去的意义,这是他们一生中唯一能拥有的东西。
而萧锦棠如今扶植帝党,不过是要与自己和穆钰抗衡让自己真正坐稳在那制衡之点上。但他绝不会真正放弃自己,因为兰党亦是唯一能制衡沈楚二氏的砝码。如今穆钰已放权避其锋芒,若是兰氏倾覆,萧锦棠将彻底无法制衡沈楚二氏,只怕那时,自己的今日也就成了楚凌云与定国大长公主的明日。
若真到那时,萧锦棠只能相信楚氏和定国大长公主的忠心。然而这世上最善变的就是人心,萧锦棠必须留着自己,这盘棋少了谁都是死局。
姜叡见得兰卿睿逐渐冷定下来,心知他定明白了自己言中之意。暖静的书阁内只闻红泥小炉上的银釜水声如珠翻沸,姜叡撑着扶手缓缓起身来到茶案前,以竹勺将沸水取出置于瓷壶中,又似不怕烫一般捧起瓷壶来到兰卿睿身边,恭谨的为兰卿睿的茶盏斟满茶水:“所以说,陛下当然得仰仗太师。而姜某,自是只有仰仗太师了。”
兰卿睿听罢姜叡此言,心道姜叡是料定自己不会被萧锦棠所贬弃,是想为自己将来保得一条性命么?思至此处,兰卿睿抬手正欲去端茶盏啜饮。可还未等兰卿睿细想,他却见姜叡面上已敛去方才的威重,又换上了那和乐笑相在兰卿睿耳畔低声道:
“只是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再过两年,某的表外甥也到了出仕的年纪,家中人也盼着他能有个好前程。某想着等到了时候,由他再来接掌吏部郎中之职,太师也可放心些……届时,还请太师多多提点呀。”
姜叡说罢便恭谨退至自己座前躬身站定,谦卑之相犹似还是当年初入兰府拜访的年轻人。兰卿睿指尖一颤,端着茶盏的手突然失了稳,几点滚茶荡落在他的指节上。兰卿睿被烫的眉峰微皱,他尽力不动声色的放下茶盏,眼底冰凉一片
果然姜叡就是那给鸡拜年的黄鼠狼。在这人人避嫌节骨眼儿上,姜叡来与自己活络雪中送炭绝不是善心大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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