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精明市侩的商人,绝不会赔钱做亏本买卖也不会单纯白费力气只为回本。他这般伏低做小,看似是来寻求依附,然其实却打的是跟兰氏谈条件的主意。如今兰氏势微不得圣上欢心,朝中的明白人都选择明哲保身生怕着了迁怒。兰氏的盟友穆氏如今也放了权,只剩下个兰卿睿自己独木难支。若此时不行动,兰氏就彻底没了话语权。
姜叡如今冒险与兰氏结盟,明面上壮的是兰卿睿的势力,要的是陛下看在兰党能制衡沈楚二氏留下他。但暗地里,他却将兰卿睿对他用的温水煮青蛙学了十成十,如今反用在了兰卿睿身上他明面是让兰卿睿之子进入吏部,让自己儿子出任户部断了自己后路……可谁人都知,兰卿睿之子资质平庸难堪大任,若不因为如此,兰卿睿也不会费尽心思揽权以保门楣。
而姜叡让自己儿子出任户部侍郎,却让侄子将来去顶吏部的职位。等着兰氏的儿子名实两乖,那吏部的大权自然又如左手换右手一般回到了姜氏手中
且姜叡也不会一直站着兰党,这朝局变幻无常,只要等至萧锦棠不想杀他的时候,他自然也会抛弃兰卿睿。姜叡非常明白,权力是生存的砝码,只要自己对萧锦棠足够有用,那什么情仇爱恨都不值一提,毕竟在权力场上从没有永远的敌人。等到了兰氏后继无人时,姜氏便可稳站了户部与吏部之职。哪怕此代无女入宫,也会成为朝中一股难以撼动的势力。
姜叡开出的条件对于兰卿睿来说无异于饮鸩止渴,但若兰卿睿此时不饮,那兰氏所有的指望便全压在了兰芝雅身上……满门的荣耀和负担,只能可悲的全系在后宫中帝王凉薄且虚无缥缈的恩宠上。
“可姜大人,如今说什么都为时过早罢。”兰卿睿轻点桌案,沉默半刻后终是开口。他坐的极端正,然那微微瞌敛的眉目却暴露了他的疲累
或许这不该称之为疲累,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委顿。这个清隽威严的中年人,好似在一瞬间突然老了。他微微抬眼看向姜叡,眸定冷肃,然声音却带着几丝难言沙哑:“户部侍郎之职,并非本相一人之言便可夺定。陛下之意,岂是你我为臣之人可能揣测?”
“太师何必妄自菲薄呢?陛下心思聪慧布局于千里之外,何时启用,何时埋子,当是自有定断,是为天命也。而若不尽人事,天命又如何会垂怜呢?”姜叡语带笑意,心知兰卿睿已是独木难支默许了与自己的结盟。他说罢又退却几步对兰卿睿含笑一揖:“如此,复朝之后,便有劳太师举荐一二……现时至人定,姜某也不便叨扰,扰了太师歇息。”
姜叡告礼说罢便快步退出书阁,面带笑意的接过门口候着的兰府小厮手中的裘氅,还让自己的侍从给了他一笔颇为不菲的赏钱,一副心情颇佳似的模样。他腆着肚子步伐轻快的走在兰府雅致的碎石道上,却在听到从书阁中传来的碎瓷迸裂之声后面色一沉敛却所有笑意。姜氏的车驾已在兰府门前候着了,姜叡见得大门外的兰府小厮,又将那和乐笑容挂回面上。
他挤上车关上厢门,只听得长鞭噼啪脆响一声,厢车便往崇仁坊外奔去。嘚嘚马蹄轮辙声踏碎在玉京城中的上元不夜繁华中,灯火煌煌下马车疾驰,马夫高声问道:“老爷,咱们现在去哪儿?”
姜氏的厢车内里极为奢华,软枕绒垫中还摆着一笼底下中空不会返烟入内的琉璃罩炭盆。姜叡闻声一笑,目光却投向了对座之上被暗红火光明灭照亮的两个男人:“去眠龙山,急见圣上。”
他一边说着一边面上带笑的从车内的暗阁中取出两碟点心向对座的男人们端去:“还好某这车上随时都备了些吃食。大人可尝些垫垫肚子,这可是姜某特意请来府上的苏造厨子做的八珍糕和胡麻火饼……方才可叫二位大人好等呐,这天寒地冻的不吃点什么身子可是暖不起来的。姜某倒还向太师讨了杯热茶暖暖,只可惜二位大人也太心急了些,竟是连让姜某命人给车内备好茶具的时间也没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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