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和这一惊一乍的呼喊顿时惊破了萧锦棠心底那些骤起的缱绻柔情,萧锦棠于心下无奈一叹,侧首向着楚清和手指方向看去,却见方才那于酒肆中与楚清和诈赌的道士在看见他们后并未逃走,反倒手执一柄正反两面洋洒泼墨天机神算,十卦九灵的竹制招牌径直向他们走来。
然此时他却再无方才在酒肆中那隽逸泰然的气度。此时道士还穿着那袭青灰道袍,然袍上泥印褶皱交错,想来是被楚清和追着狼狈串巷翻街所致。初见时他还将发式梳的齐整,戴着飘曳洒然的逍遥巾。可此时他发髻全散,青巾绢带被他草草绕了几圈给自己绑了个马尾垂着,甚至还有几绺乱发翘在头顶。乍眼望去,倒不像个道骨仙风的年轻道士,更像是个落拓江湖的浪荡客。
楚清和眉头一皱,反手就将萧锦棠拉至自己身后。哪怕知晓这道士诈人钱财是为济贫,可被这道士摆了一道的气却还横在她心底没有消却。她正想开口呛叱这道士几句,却不想道士先开了口。他唇畔竟是带了三分笑意,面上也不似方才那般端然不表颜色。见得楚清和眼里快喷出火星,他亦不惧,反倒是微微对她躬身揖礼:“贫道谢舒玄,方才多有得罪郡主,还请郡主莫怪。”
“你……”见得谢舒玄主动问礼,楚清和竟一时语塞,不禁面露惊疑。她委实未曾料到,这道士居然这般厚颜无耻,骗人钱财后不仅不跑,还有脸上前问候。他虽行劫富济贫之事,然却真真是违了大周律,自己要送他见官不过是动动嘴皮的事儿……怎么他还敢出现在自己眼前?
思至此处,楚清和柳眉一竖,没好气道:“你怎还敢出现在本郡主面前?是想被抓去见官?”
“若郡主真想抓贫道去见官,那贫道定是跑不了。既然能跑,可不就是郡主有意放贫道一马。”谢舒玄笃定开口,容笑间颇有几分洒然:“骗了郡主的钱是贫道的过错,这不赶着给郡主赔不是来了么?”他说着又是一顿,抬眼却是颇为玩味的看向了楚麟城:“再说见官,这不已经见着了么?玉京巡防营的直属长官便是少帅,贫道既然就在少帅跟前,郡主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油嘴滑舌,明明是个眼睛好的还装瞎,靠着一张嘴招摇撞骗,谁会听信你的鬼话?”楚清和没好气的瞥了眼谢舒玄手中的竹牌冷哼一声,然却见谢舒玄又对楚麟城与萧锦棠揖礼赔起不是。
得见谢舒玄气度不凡礼数周全未有不失,楚清和心下不禁思绪一转。她心道这谢舒玄的出身绝不是市井小民,此人胸有文墨见识,只是却不知为何作这些诈人钱财的勾当。能有如此举止教养的男子,家中定不算得窘困,就算窘困不堪,读书人最在意的便是清高气节,又怎么会自降身份做些鸡鸣狗盗之事?
“郡主空口无凭,贫道怎么就是装瞎撞骗了?”谢舒玄赔完礼直起身,却是反问道:“贫道何时说过自己是瞎子?这大周律哪一条规定人必须得睁着眼睛的?”他一面说着一面顺着楚清和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招牌,眉峰一挑,神色竟颇为自得:“再说这世上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多的去了,贫道这十卦九灵铁口直断可说的都是大实话!”
“那你又怎么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大周律没规定睁眼闭眼,但却白纸黑字明文写了若是行诈骗偷抢之事,是要蹲大牢的。”楚清和唇角微翘,她抬起手腕,学着街头算命先生掐指一算的架势算了一刹后狡黠一笑:“你诈了本郡主的赌,还卷了几十两跑路……本郡主掐指一算,你这大牢少说得蹲一年半载。”
“郡主这话可说的奇怪,赌局之上先耍赖出千的难道不是郡主?咱们诈赌众目睽睽,人证物证皆在。既然诈赌要蹲大狱,贫道只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大牢,只怕要郡主陪着贫道一块走走了。”谢舒玄答得从容不迫,看向楚清和的眼神不禁多了几分戏谑:“贫道真是好生委屈,说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呢?”
“你!”楚清和本想呛声两句谢舒玄解解心头火气,却不想被谢舒玄激出了烈犟好胜的性子。萧锦棠见状,忙欲出言打断二人欲劝解调和。然就在此时,楚麟城却抢先一步将楚清和拉到了身后站着。楚清和心下不解,正想再说两句什么,然话未出口便被楚麟城肃声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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