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人,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还请慎言、还请慎言啊。”曹清徐闻言,连忙摆手叠声劝姜叡收声勿再多话了。他心道姜叡说话也忒没遮没拦了些,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也敢在旁人面前说,只是他也没说错就是了。圣上如今最大的靠山便是沈楚二氏,楚氏掌军镇北,而穆氏的临阳军权又给了沈氏,他们两家加起来便握了大周近半的兵。虽说楚沈二氏世代忠义,但这般军力,只要但存丝毫反意,只怕江山换代不过顷刻间的事儿。
“身正不怕影子斜,陈侍郎之今日,是因他贪欲熏心罔顾国法罢了。若端正自身,恪守臣道尽心臣职,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杨明正冷哼一声,却是闭上眼不再看姜叡,好似姜叡在他眼中就是一只聒噪不休的鹦鹉亦或是一个跳梁小丑。
姜叡见杨明正不屑于自己的论断倒也不恼,他又拈起一块八珍糕嚼了起来,含含糊糊的道:“哎呀,不过都是说些不打紧的话,杨大人和别往心里去啊。”他一面说着一面将目光在闭目不言的杨明正和似有些瑟缩的曹清徐身上来回巡梭:“不过杨大人,有些话也别怪姜某话说的丑。咱们三人现在坐一辆车,朝上也自是在一条船上。若还要还藏着掖着,可不就叫人寒心了?”
他说着眉峰一挑,眼中忽的兴起几分玩味之情:“在这世上,人都得有个奔头念着。像我这种俗人,就想吃得好穿得好。把上头交代的事儿办的漂亮,然后心安理得的、平平安安的享受荣华富贵。而曹大人只因比之姜某少了些气运,便被朝中排挤了好些年,想的也只是自保门楣……可杨大人,您又在求些什么呢?若您早与兰氏交好将长女嫁去兰氏,依着令郎的学识才学,也不至于如今还是个大理寺监正呐。”
“姜大人此言差矣,杨某认同姜大人所说的为臣者当尽臣职,却难苟同联姻结党之事。”杨明正听得姜叡试探调侃,面上却是一派淡然静定。他缓言声沉,无威自肃:“今日杨某与曹大人贸然上府,是因朝生明主。姜大人也说良禽择木而栖,那杨某只道陛下实为良木。朝中臣众贪墨营私乌烟瘴气,于国于民后果如何两位大人当是有目共睹。”
“自定国大长公主隐退之后,先帝行事庸碌荒诞,明为玄修暗操独治。先太子残暴无度草菅人命,朝廷陈腐朽坏对应的便是人祸天灾战事不断国将不国。杨某领俸却因身负家族惜命而不敢直言朝政,委实愧枉读过圣贤书,亦愧领司法要职不行正道公平之事,故朝政之事,只好避争不谈。”杨明正说着一顿,语调却是忽的激昂开来:“然陛下虽手段雷霆,但可见其心为国。时已至国难,能得明主效忠辅佐,又何不能再起中兴之世?”
“……哈哈,姜某倒是未曾想到,杨大人还胸怀这等忠赤之心,这当真是叫人敬服,倒是某先前失言了。”姜叡听得杨明正之言竟是怔愣半晌,杨明正这话说的也颇为大逆不道,且先太子还是姜叡外甥,他这般直言不讳,竟丝毫不顾着姜叡的面子。见得杨明正形容端肃的坐在自己对面,姜叡只好干笑两声,慌忙敛下眼神中的不可置信。
“姜大人有何失言之处?不过实话实说罢了。虽然效忠之理不同,然现下我们都站了帝党不是么?今日大人就算不与我们二人结盟将此事告知太师亦对我们无甚影响。”杨明正拢袖端坐,淡然开口:“只可惜杨某懦弱惜命,委实堪不起姜大人的敬服。倒是姜大人当机立断为设兰府之局的风范当真不减当年,令人不得不佩服大人深谋远虑啊。”
“杨大人何必妄自菲薄呢?再说当年夺嫡之争委实太……嗐,这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丈夫能屈能伸啊。”姜叡话至一半便戛然而止。他本想说那时候满朝大臣皆以明哲保身为上,但想了想,杨明正的外甥萧锦玄不正是被姐姐与自己给拉下来的?这还不算完,就连杨明正的妹妹也因此积郁成疾薨逝。这笔烂账要是算起来,姜氏倒不知欠了杨氏几条命,这话题可真是太过尴尬了些。
思至此处,姜叡只好搓了搓手,却是叹了口气,惯带三分和气笑意的唇角却撇成一抹无奈苦笑:“倒是大人当真折煞姜某了,不过是些小聪明罢了……毕竟身在庙堂,如何身能由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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