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云见妻子眸隐感伤,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好伸臂将她用力的搂了搂携着她往人少的一处走去。在他们身后,亲贵们之间的谈笑不绝,似是一晃间,便至酉时三刻开宴之时。
此时日已西沉,晚霞还余下几缕凝涸如血的枯红色镶刻在墨蓝色的天幕之上,明暗接衔之间,又是晕出了一层朦胧又绮艳的紫。穹苍之下青嶂白雪之间,十二柱长明万福灯将祈台辉映如昼,纱绸之间光华迷离。伺候的宫婢们引着亲贵们按身份高低入座,待到亲贵们尽数入座之后,宫婢们又整齐有序的捧上澎着冰的瓜果与赐下御酒琥珀封供诸位亲贵享用。
玉京临北,冬日自是天寒雪封冻土的时候。这时候连草皮都埋在厚雪之下,更逞论长出时鲜的蔬菜了。要知在北地,冬日吃得上南方运来的新鲜蔬菜那是只有高门贵户才有的奢侈享受。家境一般的百姓人家只能早些将秋日里的收成晾晒成干菜和腌菜,再将耐冻一些的菜存入自家地窖这便是过冬的粮菜了,至于那冬日里的时鲜水果,更是寻常人家想都不敢想的奢侈之物。
西魏的冬柑橘与南境秋润梨与苹果被切好摆在盛着碎冰的五色琉璃盏里奉与诸位亲贵,就在众人享用水果之际,帘帐之侧忽的传来几声拨琴挑弦之音,众人心知那是宫廷乐师正在做着最后的调音。而就在此时,福禄自锦帐华毯的首座之旁步出,他一甩麈尾,高声宣道:“陛下、太后娘娘入宴,诸臣行参”
“臣等拜见陛下、太后娘娘”众位亲贵听得福禄呼喊,忙转身起立再以揖礼肃拜而下,萧锦棠同穆太后一同自金礼殿侧而入,然这亦是他至眠龙山后第一次见到穆太后。
穆太后今日华服严妆珠翠满头,显然是精心妆扮了一番,这段时日令她明显消瘦了不少,那身华艳的正红凤尾百蝶穿花锦缎大袖和朱色双鸾牡丹高腰裙在她身上竟无名的显得有些松垮。她以往惯是喜欢将华美珠翠尽数戴在头上已示自己的尊荣,但如今那金簪高髻却将她挺拔倨傲的脊背压的有些弯。即便她在眼角敷以金粉又以朱砂描红,但昔日艳光却好似尽褪了一般,她容颜未改,但却像是彩绘欲裂的俑人,华丽却无端的苍然。
萧锦棠见得穆太后如此情状心下却是毫无波动,他明白这便是在这场权力赌局中输掉的下场。她华艳之下的落魄自己在后宫早不知看了多少遍,穆太后或许还算是幸运的,毕竟她如今尚享尊荣,还没落得同自己母妃一般或是为父皇殉葬的妃嫔们一样的下场。但这场赌局的筹码就是将自己的全部押上,开始结束以生死为疆。
萧锦棠冷冷的看了穆太后一眼便昂首走进祈台锦帐的高阶主位之上,见得阶下肃拜的亲贵们,萧锦棠的眼瞳不禁又沉暗下几分。此次几位封疆一方的亲王归京述职,各方势力想必又会有所动作。然如今自己也摸不清这几位王叔的脾性,思量再多也不如静观其变。思至此处,萧锦棠放缓了面色,他行至主座之前,朗声宣道:“今日是除夕的团圆家宴,诸位便不必多礼守着朝上那一套。这团圆之夜,当以尽兴!”
萧锦棠一面说着一面抬手示意诸位亲贵免礼。但圣上嘴上说免礼尽兴,然谢恩之礼却不可少。只听得萧锦棠话音刚落,便见着诸位亲贵皆回身将琥珀似的醇香酒液斟满银樽,带酒满之后,他们又将酒樽高举过顶,再面向萧锦棠肃拜而下:
“臣愿以酒,敬奉先祖。愿先祖英灵祝佑大周,国祚绵长”
听得诸位亲贵重臣齐声肃拜高呼,萧锦棠亦是双手轻举玉樽示意。按照先前来时宫中礼官的提醒,双手持樽敬祝四方后才以袖掩面将酒一饮而尽……此时萧锦棠无比感谢饮酒需以袖掩面这条礼仪,他本就是不胜酒力之人,若是不加遮掩的喝下,估计所有的宫人都能看见他拧成一团的眉宇和难忍酒液呛辣的低咳。
照理说他当年常入东宫为先太子侍酒,这酒量应该不差才是。但萧锦辉却喜欢喝那烟雨南地苏澜城特产的冻石春,此酒以青杏竹叶和着茉莉花酿造,饮用之时需以白瓷盏盛之才能显出其那隐现青碧的颜色,彷如初解冰融的盈盈春水。而此酒闻嗅之只觉花香浓郁,入口却是酸甜中隐含竹香一缕,酒划入喉便显出其辛辣之味,但下肚之后却是后劲极小,故而这冻石春也是南地女儿们惯饮的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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