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柯大长公主话至此处,更是心下气结。她怎不知兰卿睿怎样看重陈思和,陈思和虽不愿改姓归兰,但平心而论,这陈思和的才干的确远胜于自己所生的儿子。且论正统,陈思和才是兰氏家族的嫡长子,若是将来自己的儿子真不成器,兰卿睿还想着劝服陈思和认祖归宗后将家主之位传予之。可现在倒好,陈思和跟着那石简将天都捅出个窟窿,兰氏虽势大,但怎能以一家之力平涛涛民怨?
“阿柯!”兰卿睿委实忍无可忍,只得咬牙低喝道:“这都是兰氏欠他的,若不能保住思和,我有何颜面将来九泉之下去见父亲兄长!”
“有何颜面?若是兰氏基业尽毁于你手,你才真无颜去见父亲与兄长!你知不知道,这北地百姓得知军粮贪污一事,怨沸都快闹到玉京城了!民心?你有什么资格去同楚凌云比民心?若没了他,那北边的蛮子早踏破玉京城了!而这陈思和,竟是连唇亡齿寒之理都忘了!”
云柯大长公主愤愤而言,她抬手抚了抚自己胸口,平定了心绪后又道:“如今兰氏处境如何你也知晓,现下圣上已与楚氏联手,你身为丞相,他们第一个削的便是你的权,他们等这个机会已经等得太久了,而此次出事,你难道就没觉着蹊跷么?且太后那般作为,你又与穆钰联手……你可要知道,这皇座上坐的,哪怕只是一个孩子,他也姓萧!”
云柯大长公主说罢,也没等兰卿睿出言解释便拂袖起身。她神色复杂的看了兰卿睿一眼,丢下一句话便往屋外走去。兰卿睿看着妻子的背影,眉心深锁。
待云柯大长公主走后,候在门外的兰府管事才小心翼翼的躬着身进来等着兰卿睿的吩咐。兰府上下谁人不知云柯大长公主性子火暴骄纵,她一发怒,便是整个兰府都要抖三抖。
兰卿睿见着管事,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斜倚在雕椅一侧以指点眉轻揉,可不想越揉越觉自己头疼欲裂。云柯大长公主临走前那句兰府上下,你自行决断的言语于自己如鲠在喉。
兰府管事见兰卿睿如此神态,心道怕不是老爷的头风病又犯了,他正欲开口询问兰卿睿是否要上些天麻祛风汤饮用,却不想兰卿睿忽的缓缓开口吩咐道:“你将穆侯爷这礼送去大理寺少卿李大人哪儿,就说我今夜有急事相见。”
兰府管事一听,忙捡起摔落在门槛旁的礼盒躬身应道:“是,待小的将这墨锭换个包装,即刻便往李大人府上送去。”
兰卿睿闻言微微颔首,抬手示意兰府管事下去办事。他瞌上双目,却不知为何一阵难以言说的疲惫如同潮水一般向他的神经汹涌拍打而来。黄檀木桌上的烛盏瀑起明亮的火花,轻微的爆裂声响像是朽木的开裂。兰卿睿缓缓睁开眼,却见身侧蜡炬已燃过大半,他正欲呼唤小厮进来换上新蜡,却在言欲出口的瞬间觉着这兰氏光鲜荣耀正如这残烛一般。
他现下可命人换下残烛换上新的烧灯续昼,那他何尝不是在为兰氏这个家族烧灯续昼呢?
思至此处,兰卿睿不由长叹一气。而与此同时,兰府管事的马车也匆匆驶入夜色往大理寺少卿府上而去。
更声渐起,玉京城中繁夜不休,任谁也不曾想到的是,辞别兰卿睿后的穆钰却未归家,反倒是颇有闲情逸致的坐在离自己府邸不远处的馄饨摊上吃着馄饨。
馄饨摊也就寥寥几个食客,而这老板显然也是与穆钰相熟稔的,竟是搬了张桌子放在了街道僻静处替他搭了一处。这也难怪,穆钰身袭侯爵,妹妹又是当今摄政太后,能纡尊吃这平民吃食已是这馄饨摊儿的福分。
他点了两碗馄饨,浓白的香气蒸腾在碗上袅袅不散。长桌之上,穆钰与一青衣长衫的男子对坐而食。男子匆匆而食,似丝毫不觉这刚出锅的馄饨鲜香滚烫。只见他三下五除二便将一碗馄饨连汤带水的吃了个干净。此等吃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多日不进水米饿的狠了。
男子食毕放筷,抬眼隔着那层浓白香气向穆钰直直望来。隔着一层水汽,男子面上一道纵劈似的墨兰纹身更显狰狞妖异:“侯爷深夜约见,难道就是为了请在下吃这一碗馄饨?”男子说着唇角一翘,眉眼之间惯带的烟视媚行瞬时敛去,他目光冷然,尽带肃杀:“可我记得,我欠侯爷的情,已经还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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