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年纪已算不得年轻了,即便保养再好,岁月依旧在她顾盼俏然的眼角留下了几缕刻痕。她并未对兰卿睿和穆钰行礼,甚至连问候都没有便径直行至兰卿睿跟前。兰卿睿见了她,喉头滚了滚却是难说半个字。
女人目不斜视,似根本未见兰卿睿面上的为难之色。只见她素手轻抬将桌上的礼盒拿起端详片刻后笑道:“这冻玺墨倒是个稀罕物件儿,难为侯爷这般晚了还亲自将之送来,本宫先在此谢过侯爷美意。不过老爷既然不肯收,那本宫便做主受了侯爷这份礼,不然可不就是却之不恭了不是么?”
“能得云柯大长公主殿下的青眼,也算是这墨锭的福分。”穆钰面上笑意不减,反倒是起身向女人躬身揖了一礼以示尊敬。揖礼垂眸间,穆钰瞥见了兰卿睿欲言又止的神色,心道这兰卿睿还竟是个惧内的。
“阿柯!这礼”兰卿睿见妻子自作主张的收了礼,一时面色急变,他自知这礼意味着什么,但妻子却是不知。若是贸然收下,那岂非等同于自己答应穆钰放弃陈思和?
“这礼怎么了?”还不等兰卿睿说完,云柯大长公主便出声打断。兰卿睿被堵的一梗,抬眼却见妻子的眼角余光已落她足畔旁的玉盏碎片上。他只见妻子眉峰微蹙,再开口时眉目具冷:“老爷身为帝师,心胸气度竟是这般狭小?还有,请老爷……不,驸马莫要在外人面前唤本宫闺名。”
“……”面对妻子在外人面前不加掩饰的责难,兰卿睿只是微微动了动嘴唇却是没有出声叱责。
这分明是极丢面子的事儿。若是旁人这般讥讽兰卿睿,只怕早已惹得他大怒因此祸及一家。但即便云柯大长公主这般态度,兰卿睿不仅没有发怒,倒似一见了她便同毛头小子见了心上人一般手足无措。在她面前,什么帝师之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威压都顿时泄了气儿。
穆钰的眼光在兰卿睿和云柯大长公主之间来回转了转,正欲想着劝慰二人两句打个圆场。可不想自己话未出口,便见云柯大长公主忽的抬眸瞥向了自己,唇畔弧度讥诮:“怎么?侯爷礼也送了,还有什么事儿么?还是说,您想坐这儿看本宫的家事?是不是还想着让本宫命人再给您沏茶一壶,配些瓜果点心慢慢看呀?”
“这……还请大长公主殿下息怒。”穆钰怎么也没料到这云柯大长公主转脸就对自己下逐客令,经这骤然反问,饶是自己也被这一呛难挂面上笑意。
云柯大长公主听得穆钰息怒之言,垂首抬皓腕,并着花片似的蔻丹虚扶鬓边步摇,却是半分眸光也未瞥向兰卿睿难看至极的脸色。她眼尾一翘,带着十二分的不耐直盯穆钰。
穆钰见着云柯大长公主眼底藏刀唇畔冷笑不禁面色微变。要知云柯大长公主殿下年少之时可是出了名的任性妄为。听闻她当年心慕楚凌云,竟是扬言要同玉泉公主姐妹共侍一夫,哪怕以公主之尊也要嫁予臣下为妾。昔年先帝想着将她嫁予性子雅重的兰卿睿能约束其一二,却不想几十年过去她竟还这般刁蛮辛辣。
思至此处,穆钰心道自己该说的话也说了,该试探的也试探了,若再惹得云柯大长公主不悦,只怕是等同于直接得罪了整个兰氏:“既然大长公主殿下要处理家事,那某便不扰殿下和太师了,先且告辞。”
话已至此,兰卿睿亦只能顺坡下驴命下人送穆钰出去。云柯大长公主见得穆钰出了屋,抬手便将拿包着冻玺墨的礼盒抛掷于地。礼盒掷地有声,兰卿睿的心底又急又恼更如沉石压。他正欲压着脾气正欲同妻子说穆钰前来的缘由,却不想云柯大长公主冷哼一声扬袖落座:“迎管事方才去请我来时都跟我说了,这姓穆的当真是欺人太甚!连我兰氏族人的命也敢以此等俗物糟践”
她一面说着一面怒视兰卿睿,兰卿睿见妻子满面愠色更是不敢贸然出言。云柯大长公主见兰卿睿不言,更是气的一拍桌子,指着兰卿睿恨声道:“还不都是你纵容的?!即便那姓穆的再如何欺人,但却是话糙理不糙。那不成器的孽种这次瞒着我们同石简销赃,想着振兴那什么不入流的陈氏……这不是吃里扒外是什么?他对得起家族的用心良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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