瀼瀼洲汀,有女濯玉。
颜胜舜华,迟春僚兮。
中夜思卿,辗转徨兮。
悠悠怀哉,宇阆迢兮。
莎莎洲汀,有女珠辉。
缱缈琼琚,攘袂来云。
朝霓思卿,辗转寐兮。
悠悠怀哉,云堑远兮。
濯濯洲汀,有女明曦。
环佩饮风,婉幽清扬。
夕行思卿,辗转叹兮。
悠悠怀哉,洵情怅兮。
一阙场缱绻幽婉的调子自叶素痕口中缓诉低吟开来。沈揽月虽不通西疆方言,但西魏话和西疆话原语相通,她虽不能完全理解歌词含义,但也能从只言片语和这幽婉曲调中明晰这是一首哀婉的情歌。
悠悠怀哉,云堑远兮。悠悠怀哉,洵情怅兮。这是怎样一种不得宣之于口的思慕,又是怎样一种求而不得的怅惘呢?分明是一水之隔,思慕之人缓立洲汀就在眼前,但咫尺天涯,纵隔一水亦如相隔天堑。男子只能藏情于心远慕佳人。她娇美鲜活的面容令他心动,她是他迟来的灼春桃花,但迫于某些原因,他们注定错过。
这些娓娓缠绵缱绻又真挚亮烈的思念之情,终究只能化作不解的怅惘。他们的相遇就像是初春的晓雪,朦胧且不适时宜的美好。
沈揽月垂下头,叶素痕反反复复的哼唱着。她攥紧了自己的大袖,却是只能静听却不得回应。或许是只过了一瞬,有或许过了一转枯荣。沈揽月再不敢听这徘徊悱恻情歌。叶素痕的感情亮烈如酒,她又如何敢耽溺于此?思至此处,她忙拂袖出了阁门。
酌墨阁外风起清寒,几声寒鸦鸣过才将沈揽月因情而混沌的思绪拉扯回来。在思绪回至的一瞬,她猛地发现,叶素痕的歌声传不出自己的酌墨阁也传不出锦衣侯府。这多像是她隐蔽在心中的感情,叶素痕的歌,唱的是他,亦是自己啊!悠悠怀哉,她至始至终的心念,却是他。
沈揽月蓦然回首,第一次发觉自己的酌墨阁三面环墙。锦衣候府的墙是那么高,她站在这里却怎么也望不不见墙外的景色,唯一能见的,便只有越墙而来的柳枝。锦衣候府尚且如此,那宫中的朱墙又有多高呢?风将沈揽月的发丝抚乱,她下意识的张了张口,却觉有一缕发丝飞连至唇畔。但她没有抚下那缕发,反倒是咬紧了那缕发丝,一滴泪终是顺着她的颊畔滑落。
这段隐秘的情愫传不出酌墨阁,自然也传不到匆匆回府伴母出席雪菊清宴的楚麟城耳中。他是觉着沈揽月愿意进宫委实不合寻常,但他又怎能猜出沈揽月私藏叶素痕于自己闺阁之下呢?且如今诸事纷杂,委实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他细想。
晨间楚麟城随着王谦之拜访锦衣候府时,前来参宴的世家贵眷们皆以为王谦之属意楚氏少帅为婿。既然楚麟城已随王谦之前往锦衣候府拜访,那想必今日定是再见不着他。可不想晌午过后,楚麟城竟又回来了。他的出现令世家贵眷们既喜又惊,她们喜的是还能得见英武俊逸的郎君,惊的是楚麟城半途折返,难不成沈楚二氏联姻不顺?
要知楚氏家主世代皆娶当朝公主为妻,纵沈揽月家世显赫非凡,但却仅是皇室旁系,纵她外祖母是大长公主,可论血统,她又哪能同真正的天家之女相媲美呢?想来定国大长公主也不愿自己的外孙女委身下嫁镇国公府为妾。
但定国大长公主不愿下嫁外孙女,却不代表寻常贵女们不愿做妾。当日楚麟城于新皇登基之日凯旋归京,那红衣银甲白袍的青年将军早已是她们心尖暗念的人。
听说玉泉大长公主办雪菊清宴,一个个恨不得将脑袋削尖了往镇国公府凑。可不曾想楚麟城英武之下,还精通风雅之道,所烹之茶便是连王谦之都说得其母亲传。若能嫁得这等文武双全品貌皆全的郎君,别说是做妾,就算是做个通房这些贵女也愿意。
可想而知,楚麟城一回府便被无数女眷隐晦又热切的目光瞥探着。在某一瞬间,楚麟城甚至觉着今日他家来的不是一众如花美眷而是引狼入室,且这狼还不只一头,而是一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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