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棠知晓楚麟城握住自己肩头的手是用了力的,可在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却觉着双肩似力沉千钧。在那一瞬他忽的明白,在与自己身上所背负承担的,已不是单纯的夺权活下去那么简单。他抬头看向楚麟城欲言又止的目光,肃定开口:“麟城,记得当初你我相识,我便说过,为君者不可因臣清浊而偏废,至于所谓骂名,史书自有公正不是么……而所有的变革,必会伤骨动筋且付出血的代价,这些代价,不仅是那些士族的,甚至包括我们。”
“你说的代价我何尝不知?但我担忧的并不是这些。”楚麟城一面说着一面放下了搭在萧锦棠肩上的手,他看向面色坚毅容晰如铁铸的少年君王,沉声道:“听风小筑是一把双刃剑。可怕的不是酷吏,而是长久的严刑峻法会造成的影响。以酷刑拔出障碍,朝臣、百姓只会惧你,而非敬仰与信服。你通过雷霆手段夺取权力,却会因此失去民心。当你无法为天下信服,那便只有借用强权镇压。”
“你是天下之主,更是我的挚友,是权力的执行者与执掌者。但我绝不希望,你会成为权力的……奴隶。”
“当日我为苟活谋权,你为天下出仕。但握不住权力,我们的性命、理想……不过皆是泡影空谈。”萧锦棠闭了闭眼,心下却是愈发沉重。他明白楚麟城的担忧,也更明白自己的抉择。他如今已为天下之君,自是要学会如何驾驭臣下。他可以和楚麟城是挚友,但君臣有别,他绝不可以情驭下。
他明白楚麟城一直看着自己,目光中既有担忧亦有无奈。他是在担忧自己么?还是在担忧他为之出仕的天下?他是在无奈自己终是没按照他的期望去做一个仁君?还是在无奈他不能劝阻自己?萧锦棠思绪万千,却是不得而知。他想问问楚麟城的想法,喉咙却像是被扼住一般无法出声。
在一瞬间,萧锦棠忽的感觉自己孤独极了。这种感受是他从未感到过的,不是性命朝不保夕的恐惧,亦不是无能为力的绝望。而是一种无可诉说的无奈与艰涩。楚麟城就站在自己身侧,抬手即触却是咫尺天涯。他分明是自己的朋友,却碍于君臣之别再难吐露心声。半晌无言间,萧锦棠终是勉力梗出声儿。
“可你不是我的朋友与贤臣么?如果有朝一日我真的被权力所控制,你不会坐视不管的不是么?”萧锦棠昂首看向楚麟城,他的身量已比初见之时拔高了不少,昂首之时已有几分青年特有的轩昂挺拔:“你会把我拉回来的。”
“你既已决意如此,为友为臣,我都应追随。锦棠,你又在担忧什么呢?你当日说过用臣不可因清浊而偏废,而我也说过,你当信忠烈之后。”楚麟城笑了笑,以最平淡的口吻回答了萧锦棠心下不能宣之于口的疑惑:“但你也需知晓,为君者,不仅要决策果断,更应知何时利用,何时放弃。严刑峻法只可用于一时。人心不是靠强权能掌握的,柳言萧的存在,你也应该明了如何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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