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内陈设倒和寻常府衙相差无几,断案长桌上纸墨笔砚倒是齐全,就差了令筒和惊堂木。四周随意的摆着几件椅子。且蹊跷的是,这堂屋虽大开着门,里头却满散着一股难言的腐腥味,楚清和一进门便觉喉头一紧,她只觉着这味儿像是把阴沟里的淤泥全翻腾出来倒在了从未清洗过的屠场那般。柳言萧敏锐的发觉来了楚清和骤变的面色,竟是颇不好意思的开了口。
“这当真是委屈郡主了,只是我这听风监的密道直通大理寺狱的密牢……您来的突然,我这正做着事儿,便是连密道也没关就来了。这密牢您大概也听过,也就是大理寺的刑房。咱平日里也无甚事情做,总不能白领着俸禄当这个闲差,所以没事儿的时候,咱也就帮着大理寺的牢头们做点事儿。”
柳言萧说着一顿,他颇为神秘的凑近了楚清和的耳畔,低声娇笑间带着难以言喻的阴恻:“郡主可知,这大理寺狱中最深的几个牢叫做听风狱。只可惜咱们大周历代帝王皆奉行仁政,这听风狱也是多年没人住进去了。如今圣上派郡主您亲自尊驾来此,想必是要给听风狱的牢房里添新人了不是?”
“你是说……这堂内密道直通大理寺狱?”楚清和眉峰紧皱,她正欲垂问密道所在之处,却不想柳言萧的动作更快,他一面低声诉诉一面抬手指着那堂上桌案。
“桌下便是密道,方才咱刚从那儿出来呢。能住进这听风狱的人又有哪个不是等闲之辈?咱不得抓紧时间收拾收拾给贵人们挪个地儿。您也不用担心,咱们的话牢里的人听得见,但是死人却是说不出的。”
柳言萧说罢,以袖掩面顿退五步。他像是此时才想起那句男女授受不亲,但此时楚清和已无意在乎方才柳言萧的冒犯,她回首冷定的看着唇畔带笑眼波流媚的柳言萧,容沉如冰:“妄自猜度圣心,你倒是好大的胆子!”
见楚清和凛容肃色,柳言萧倒也是不惧不慌,只见他轻笑一声,眉锋一挑间却是收敛了那副阴阳怪气的作态:
“郡主您可是言重了,微臣不过是个当差的,可不得看好台阶才能往上走?若是睁眼不看路,也不知何时便会崴了脚。至于揣度圣意更是冤枉,要知道,圣上所在意的事儿早已人尽皆知。只不过圣上想见的,别人未必愿意给他瞧见罢了。”
柳言萧说着一顿,目光却是停在了楚清和手中的听风银兰令上:
“而当今震惊朝野第一事,除却您从凉朔原上带回来的脑袋,可不就是军粮贪污一事么?圣上既派郡主亲来密见微臣,想来也是怕兰相爷查不干净。若是什么都让其他人查尽了,那还要我们听风小筑作甚?”
楚清和定定的看着柳言萧,无声之间她不禁咬紧了牙关。
她猛地发现,自己从一进这听风监开始便是被柳言萧带着走。或许她从一开始便着了柳言萧的道,柳言萧绝不是面上那个行为轻浮荒诞的断袖,他的心思比自己想象的更为深沉难测。
身为一手重建风声组织的首领,楚清和本能的感觉柳言萧在隐藏着什么,亦或者说,他种种作态,皆是为了掩藏那个秘密。
只是现在,谁也猜不出这个听风执令使在想些什么。楚清和心知此时自己绝不能露出半分怀疑之色,她略略敛下眸,沉声道:“听风执令使柳言萧谨接圣上密旨”
“圣上密令,听风执令使柳言萧于五日后亥时于太清阁密见。”
“谨遵令主之命。”柳言萧从容半跪接令,在目送楚清和走后,他缓步踱到长桌之后敲了敲那空心的青砖地。
不消片刻,这青砖地上又空响了几声。柳言萧低低的笑了声,心知是这听风狱的新住户已经就了位。
他在楚清和进来的时候便已明白,如今的听风小筑便不再是暗处的差事。而他柳言萧即将登堂入朝踩进宣政殿里的权力漩涡。
所有的事实都明确的告诉他,东宫事变的那夜,他的选择并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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