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但依本宫看,你此行而来的目的更像是欲劝诫本宫重入朝堂吧?”定国大长公主微微一笑,三言两语间直接将话题挑明。楚麟城闻言只觉喉中一梗,他的目的已被定国大长公主一语道破,自己就算舌灿莲花亦无法辩解半分。
他在猛然之间心下乍明,坐在他眼前的鹤发雪鬓的女人并不是以他发蒙师长的身份在与他对话,亦不是以一位和蔼慈祥的长辈身份与他交谈。她的言辞宛如一把出鞘利刃,不带任何花哨招式,出鞘便指指对方咽喉要害,她现在是定国大长公主。
“本宫已退隐朝堂多年,为的便是急流勇退保住沈氏。你说你是为了沈氏,不过是想说待本宫与言夏百年之后沈氏门楣必然衰微罢了,但你要记住一句话。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任何事物皆有盛衰之轮。若本宫如今还不愿放手朝政,那待本宫百年之后,是如今明哲保身树的敌多,还是骤然薨逝引起朝堂骤变和落井下石的乱子大?”
楚麟城闻言一愣,他倒是没想到定国大长公主竟思虑的如此周全。她并非不是不在意沈氏家族的百年荣辱,而是荣耀与生存之间,任何人都会选择后者。她如今功成身退,自然可得名利双收。她已经握住权柄太久,权力对她来说已然麻木。
楚麟城抿了抿唇,他微微垂首,拇指和食指下意识的在茶几之下磨蹭起来。这是他紧张思虑时会做的一个小动作。定国大长公主见着面前的青年微微垂首的模样,心知他定然是在思索对策。她没有出言打断楚麟城的思绪,而是端盏抿了一口微烫的白水。一盏缓缓饮尽,她轻轻放下茶盏,抬眸平视这楚麟城,眸色苍然如古镜。
“麟城,你还是不明白。本宫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让沈氏退出这世家之列朝堂之争。这庙堂之上你来我往尔虞我诈,稍不注意便会丢了脑袋。你既出仕朝堂,这军粮贪污一案会怎么结案难道你还不清楚么?谁会被摘的干干净净,谁又成了谁的替死鬼,这些你我早已心知肚明。如此险恶之地,又如何比得上寻常百姓过得幸福安乐呢?”
“大长公主殿下所言极是,只是微臣还是有一事不解,斗胆望大长公主殿下、锦衣侯及王大人为晚辈解惑。”听得定国大长公主携沈氏退隐庙堂之言,楚麟城却并未露出半分慌然之色。只见他微微昂首,顿整跪坐之姿,以学生临面师长之仪端正的向着在座三人揖了一礼。
“麟城何惑之有?”一直旁观不言的沈言夏忽然出言温声相询,却见楚麟城端沉肃言道:“晚辈不知定国大长公主殿下、锦衣侯、王大人对如今朝局有何见解?”
“当是一派乌烟瘴气,还能有何见解?”楚麟城倒没想到是王谦之先出言相解,他侧身正对王谦之作洗耳恭听之态,却见王谦之摇了摇头:“如今兰相独权,穆家势大,楚家独木难支。麟城你来锦衣侯府,无非是想与沈氏结盟罢了。只是如今锦衣侯府早已无甚实权,不过是余威犹在勉强撑着罢了。若真欲在朝堂之上抗衡兰穆二人,倒不如扶植其他有意上位的世家。”
“王大人的意思是扶植新兴世家来对抗旧士族?”楚麟城微微敛眸,并将这句话暗记于心。王谦之说的没错,如今兰穆势大几近可算称之纵横朝堂。即便军粮贪污一案能够翻案,但也绝不会伤其根基。这归根结底的原因便是这朝堂之上无一世家可以将其制衡。如果扶植那些被兰氏打压的世家上位,那便可逐渐蚕食其家族根基。
“晚辈多谢王大人赐教。”楚麟城一面说着一面心下已有想法,但他并未执着的追问王谦之如何扶植新兴世家立于庙堂之上。他转过身又对定国大长公主与锦衣侯揖了一礼,缓缓道:“若是为了楚家而与沈氏结盟,麟城自来时便知已无可能。但大长公主已知这礼麟城是替陛下送的,陛下托臣带言,若是为了大周中兴,大长公主殿下和锦衣侯难道不考虑出手帮扶?”
定国大长公主闻言迅速同锦衣侯对视一眼,二人目光交接之间心下已有思量:“此话怎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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