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定国大长公主笼袖而去,楚麟城和王谦之连忙跟上。三人转廊而过,见着定国大长公主缓步而来,扫洒庭院的家仆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躬身向她致意。如今初雪新落,锦衣侯府内翠竹积霜,莹白翠绿相叠之间恍带出一层蒙蒙玉色,磨如青镜。楚麟城已近十年未曾造访过锦衣侯府,如今步步而入,只觉这侯府朱阁画阑之间景致未变分毫,置身于此,仿若踏过一段静止的时光。
就在楚麟城出神的片刻间,三人已来到侯府内的暖阁叠翠庭外。这叠翠庭四周松竹茂茂,乃是景帝令能工巧匠在锦衣侯府修葺。而最为精妙的设计便是将眠龙温泉自地底引入这叠翠庭地下,无需炭火高烧,只借温泉水热便可令这青石雅居冬日之中温暖如春。而为了不让温泉灼坏翠竹之根,匠人们又另辟暗渠引府外冷溪暗灌竹林。
而更匠心独具的是,这叠翠庭是修在竹林中央的,若要进去,只有一条青石小路。这等设计当真是应了那句一条曲径通幽处,对比侯府那隐隐透出的奢华,这里更像是被独辟出一方的世外桃源。
清寒的风穿叶过林簌簌而来,定国大长公主扶了扶鬓边山茶,一手提起宫装裙角轻上台阶一面伸出手轻敲半掩着的门轻声相询:“言夏,是我,家里有客人来了。”
楚麟城闻声,忙退后三步欲以晚辈之礼见予锦衣侯。他只听得暖阁里传来微微响动,像是里面的人急促的在做些什么。可楚麟城还未来得及心生好奇,便见暖阁大门忽的被人推开。一缕松墨香携着一缕暖洋洋的苏合香迎面而来,身着青衫的男子快步而出,他竟未整束衣冠便匆匆而出,甚至大袖还挽至手肘指尖还染着几分靛青朱砂。
“丽华,你怎么亲自来了?有客人叫下人知会我一声便可。你看你出来也不知罩一件披风,你伤寒刚愈,若是再凉了可如何是好?”楚麟城委实没想到锦衣侯快步而出竟是看也未看他与王谦之一眼,他只见锦衣侯一面说着一面脱下了自己的大氅披在了定国大长公主身上,神色焦虑切切间却是笑道。
“这山茶很是衬你。”
楚麟城闻言,不禁心下一动顿生感慨。要知寻常公主驸马皆是床下君臣,公主在家自称本宫,连叫自己的丈夫也都只叫驸马这个头衔。驸马见着自己的妻子还需行参拜之礼。如今见着定国大长公主和锦衣侯,楚麟城忽觉他们不是君臣,不是公主与驸马,而是寻常人家相持至白首的一对恩爱夫妻,他们在彼此的目光中走过了自己的盛年芳华,却仍是千衷不渝。
即便锦衣侯沈言夏已是耄耋之年,但或因他年少从军的缘故,现下看来他与定国大长公主一般并未太过显老。二人同是雪鬓霜颜,可他一袭青衫温雅谦谦,气质漠漠雍容,对比定国大长公主的威仪天成,他更如一缕竹间清风。这气质行举本是冲突的二人此时站在一块儿,竟又是出奇的圆融和谐,像是少了谁都不能凸显对方一般,当真是一对璧人。
定国大长公主听得夫君夸赞,抿唇敛眸一笑间的微羞神态恍若少女。她轻轻拢了拢披罩在身上的青色大氅,柔声诉诉:“我这不是穿了狐皮坎肩么,还裹得跟粽子一般作甚?”
沈言夏眉峰微皱,正欲开口间却被定国大长公主接话打断:“你也是的,你没瞧见客人和谦之都来了么?还不让人家进屋坐着让人跟我一块站在这吹风呢?”
沈言夏闻言一愣,他这才意识到妻子还站着身后的王谦之和楚麟城。他抬眼一瞧,便见着二人均是肃容揖礼站于定国大长公主三步之后。沈言夏见状,不禁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心道自己当真是有些老糊涂了。
“原是麟城和谦之啊,这是我与夫人的府邸不是朝堂,委实不必如此拘礼。是老夫心忧夫人身体故而失礼,还请见谅。方才老夫正在温水,快请进屋,初雪天寒,你们来了可正好有杯热茶喝。”
“晚辈谢过锦衣侯。”沈言夏虽说不必拘礼,但楚麟城仍不敢失礼妄为。要知自己的父亲年轻时亦曾是锦衣侯手下的偏将,而自己幼时亦是为锦衣侯亲自发蒙,锦衣侯于他而言,不仅是长辈,更是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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