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楚麟城只觉自己身上的软甲轻裘挡不住一缕入骨凉意。他只觉着自己心头一窒,却不知是心底哪儿不舒服。联姻是获得世家支持最好的方式,当年萧锦辉便是靠着迎娶兰氏嫡长女兰芝华为妃而获得了兰卿睿的支持从而在朝堂之上站稳了脚跟。若是萧锦棠同沈王二家联姻,那便是得到了四大家族中一半的支持。届时萧锦棠羽翼已丰,兰穆结盟便再不可掣肘于皇帝。
但所付出的代价是舍弃夫妻之情,从此之后只是君王与妃妾。楚麟城明白,互相帮衬的关系比所谓真情牢固太多,况且在帝王家讲真情委实可笑。但即便如此,楚麟城却不可避免的有些心生悲哀,若是盛名风华的沈揽月嫁入后宫,纵使萧锦棠以礼相待,她亦只能于这琼楼玉阙中看着自己的容颜与自己的风月之音逐渐消弭。而萧锦棠,此生的枕边之人却无一人真心相待。
这等民间再寻常不过的男女之情却于深宫中是如此难得。楚麟城心下叹息,可不曾想萧锦棠却仍是笑着,他微微眯起眼眸,容色冷定,一字一言明晰理性的堪称残忍:“若是私情,定国大长公主自是不愿沈揽月入宫,但若是为了大周安定,想来定国大长公主也不会不那么通情达理。”
宫墙深深,斜射而来的晴光将萧锦棠和楚麟城的影子在朱墙之上拉的细长。萧锦棠抬手折下低垂的银杏枝桠,一片将坠欲坠的金色扇叶在他的折拽动作中终是飘落在墙边。萧锦棠俯身拈起那片叶子,眸中竟也带了些难以琢磨的悲哀。
“孤曾于话本上看见,说这银杏是为长生树,一树千年仍是鼎盛春秋。只是树可为人寄语是因千年长生不朽,而人于树不过庭前落尘风拂即逝。”
“寄语枝上叶,千年长在枝。定国大长公主曾教孤要自明是非,现下沈王两家不过是由着锦衣侯跟定国大长公主余威撑着。麟城你说,待他们百年后,沈揽月应是如何?”
“与其问臣,不若说陛下心里已有思量了罢。”楚麟城心知多说无益,萧锦棠是个固执的人,他说出口的决定是绝不会轻易更改。他看着萧锦棠掌中的银杏叶,却不知为何觉着眼前的少年帝王骤然陌生起来。萧锦棠眼底笼着如轻雾般的悲哀,可是自己却有些看不清这位孤独的朋友。
“麟城,待休沐之日你便去一趟定国大长公主府,替孤好好把把定国大长公主和锦衣侯的口风。”萧锦棠以拇指轻柔的摩挲着那片金色的银杏叶,微微敛眸间声线尽是冷寒:“就说是母后于宫中寂寞,要揽月表姐进宫随侍母后。”
楚麟城闻言一愣,旋即他便明白萧锦棠的用意并非是要沈揽月入宫为妃联姻沈王二家那么简单。萧锦棠此时尚未十六,待过了十六岁生辰才可行选妃之事。当日兰卿睿为夺楚氏军权将自己和楚清和扣在宫中随侍萧锦棠,如今萧锦棠依样画葫打算让沈揽月进宫去掣肘穆太后
而沈揽月的身份比之楚清和更为矜贵,穆太后决计不敢动沈揽月分毫。且自古以来,贵女入宫伴驾,便是已成皇室内定妃子之意。将来行册封之礼,沈揽月亦会因入宫资历深些而成为众妃之首。
这一步,萧锦棠必须走在兰卿睿前头。
“臣遵旨。”楚麟城微微颔首,抬手拂去了落在萧锦棠肩上的枯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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