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某幼时曾听李局丞说起辩才法师之事,若是薛某所料不错,阁下应正是玄能师父罢?听说玄能师父乃辩才法师最小的徒弟,自幼失去双亲,与辩才法师相依为命,在辩才法师去世后,为他守孝六年,而后离开了云门寺,再也不见踪迹,如今看来,阁下应是去拜师学艺,苦练飞刀之术了……今年是王羲之七世孙,智永大师诞辰百年,所以阁下才选择在此时机,在这万户同庆的上元节动手,为的便是将太宗皇帝抢夺兰亭集序之事公之于众。为了实现这一目的,阁下仗着身量瘦小,隐瞒年纪,装作云游僧众,混入长安城附近的庙宇,通过香火簿来寻找你想杀的人,并暗中告诉他们,若是上元节来西市点佛灯,则心愿一定可成,不知薛某说的可对吗?”
“他一个杀人犯,你跟他攀什么故旧啊”,樊宁不耐烦地打断薛讷的话,长剑比在玄能喉头间,怒斥道,“你身着僧袍,却行滥杀无辜之事,光天化日之下连杀五人,可谓十恶不赦!休言什么为师父报仇,你师父若教你的是这般滥杀无辜的狗道理,便也是该死……”
“一人做事一人当,贫僧自作孽,与我师父何干?”玄能出言相激,嗓音却不似少年,而是颇为沙哑。只见他瞪着双眼挺着身子怒向樊宁,甚至剑刃在他的脖颈上划出一条血痕都毫不畏惧,“唐皇以诡诈之术相欺,骗出兰亭集序,又倚仗权势掠夺,甚至还将它带入陵墓,令后世再无得见之可能……如是自私自利之人,竟欺世盗名,还以明君自居,贫僧如何不恨!”
樊宁显然没想到,这看似文弱的小僧竟忽然嚎叫起来,她如何肯示弱,回道:“你叫唤个啥!叫得高声,就可以滥杀无辜吗?”
薛讷眼见樊宁不肯退,这玄能颈上的伤口越来越深,忙上前大手包住她的小手,握住剑柄撤回一寸道:“你自然可以恨,但你可知道,那些被你害得家破人亡的人家,今后又当如何?先帝即便有千般过失,亦守护了数百万黎民之安危,你……”
“数百万黎民之安危?难道人主凭借功劳,便可烧杀抢掠吗?所谓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说什么虚怀纳谏,全是诓骗人的妄语,什么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为何不敢就此事上谏!我师父枉死之日,正是他们手擎长烛鉴赏兰亭集序之时,我如何能不恨!”
说话间,武侯长带着一众披坚执锐的武侯匆匆赶来,薛讷忙拉着樊宁偏到旁处,看着武侯三下五除二上前,将玄能扣倒在地,戴上了枷锁。
“且慢”,巷子尽头的灯火阑珊处走来一人,身姿俊逸,芝兰玉树,正是李弘。众人见他亲自来此,忙躬身行礼,哪知李弘不曾理会,竟走到玄能面前,跪下一拜。
众人皆惊,连玄能本人都呆在了原地。李弘起身,拍了拍衣袖,脸上半面映着堂皇的灯火,半面投在幽巷的暗影之中,令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听他悠悠说道:“本宫代皇祖父,向智永大师与辩才法师赔罪,今后定当克制己心,为万民之表率,绝不强取豪夺,令天下人寒心。但你身负五条人命,自己的冤孽,也当自己还了。”
说罢,李弘摆摆手,示意武侯长一众将玄能带了下去。玄能望着李弘,似是有话要说,最终却只叹息一声,被武侯羁押出了背巷。
不多时,肥主事带着刑部之官差赶来,向李弘行礼后,架着早已吓傻的常主事找郎中灌醒神药去了。
待众人离去后,幽深的巷子又恢复了宁谧,李弘忍不住长声嗟叹,满脸说不清道不明的心酸无奈:“今日若没有你们两个,还不知多少无辜之人要受害,改日再言谢罢,不再耽搁你们赏灯了。话说回来,你两个东西收拾得如何了?节后过不了两日,可该动身去蓝田了。”
薛讷还未曾与樊宁提起去蓝田的事,被李弘说破,不觉瞬间窘迫,李弘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拍拍他的肩,不再多话,带着张顺走出了小巷。
樊宁几分茫然地望着薛讷,挠着小脸儿道:“那个……你要带我去蓝田吗?我以为不方便,先前跟遁地鼠他们说好了,去鬼市住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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